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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万英讲过的话,决不会轻易不算数的,他订下来的规矩,也就是五英山庄的铁律。
铁律——铁一样的法律,所以,他向来都照着自己铁律去办事。他突然沉声向身后一个红衣黑裤老者道:“拿家法刀来!”
这红衣黑裤老者,就是五英山庄刑堂堂主韩蛟。
韩蛟是雷万英的老朋友,远在多年以前,五英山庄还未建立时,两人便已联手在江湖上干过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
韩蚊听见雷万英要拿家法刀,不禁犹疑了一下,因为他知道雷万英要家法刀,绝不会用来对付燕如英。
——倘一人犯死罪,大庄主有权赦免之,唯赦人者需自挖一目,或自断一臂。而且一定要用五英山庄本门家法刀才算符合规定。
就在韩蚊犹疑之际,雷万英已厉声喝道:“韩堂主,拿家法刀来!”
五英山庄的家法刀,刀长一尺七寸,刀身呈古铜色,形式古朴。
这一柄家法刀,从未沾过人血。
所以,这是一柄毫无杀气的刀。
刀虽毫无杀气,但却有另一股庄严的气质。
刀是放在一只长方型的锦盒中,雷万英拿起了五英家法刀,神情肃穆。
“咱们中原五英的姜灵英和关兴英,俱已战死。”雷万英远望”南方,沉声道:“现在燕如英又犯了死罪,但我以大庄主的名义,和我的一只左手,赦免他,给他一个重新觉悟的好机会。”
“飓!”手起刀落。
血光飞溅,洒出一蓬血雨。
雷万英砍下了一只左手,赦免了燕如英的叛逆大罪。
燕如英忽然觉得双膝一软,激动的冲前几步,跪在雷万英的面前,捧起他那只掉在地上的左手。
“大哥。”燕如英觉得咽喉如骨在梗,半晌才说出三个字:“我错了……”
雷万英沉声道:“知过能改,善莫大焉,起来!”
燕如英没有起来,仍然跪着。
雷万英冷冷地喝道:“我命令你站起来,别忘了,我们还是五英山庄的五英,只要五英中还有一英,曲君武就永无安枕之日。”
燕如英缓缓站起。
雷万英忽然又用五英家法刀,向自己的左眼一挖。
又是一蓬血雨,雷万英竟将左目挖了出来。
燕如英大吃一惊,惊叫道:“大哥,你……”
雷万莫伸手一挥,道:“这一只左眼,与你无关。”
燕如英忽然看见不远处,放着一口棺材,他当然知道,这一口棺材是要送给曲君武的,他的心不由一震。
雷万英吸了口气,缓缓地道:“棺材里躺着的,是老三秦起英,我点了他的灵台穴,如英,你去替他解开。”
燕如英依言走到棺材边,将秦起英扶起,解开他的穴道。
雷万英又说道:“这一只左眼,是我用来赦免秦王庄主死罪的,有谁反对,可以对我说。”
秦起英瞪大了眼睛,几乎不相信那是事实。
然而,这是事实,千真万确的事实。
在场之人,个个感动、心颤!
曲君武在公子堡中,将雷万英断臂挖目赦免秦起英和燕如英两人死罪的事,全部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忽然觉得背上有点湿冷的感觉。
雷万英果然是一个厉害的强敌,无论是谁,能够为了两位盟弟而断臂挖目,都一定是个十分厉害的角色。
他心里不能不佩服雷万英,但他脸上,却不断地发出轻视的冷笑。
他心里佩服,脸上却不能露出佩眼之色,因为在他身旁,已集合了公子堡的全部精英高手,他不能让自己的手下,知道他佩眼雷万英。
他甚至大笑地骂道:“老子一向以为雷万英是个聪明人,谁知道竟是一条蠢牛。”
鬼刀勾千魂笑着接道:“是一条又破又瞎的老牛,带着百多头牛子牛孙,就想来进攻公子堡,倒也妙事。”
曲君武忽然表情变得很严肃,鬼刀勾千魂本来还想再说说雷万英的,但一见他严肃的神情,立刻停口忍了下去。
他不说,曲君武却开口了:“这条老牛虽然又破又瞎,但他带着的并不是牛子牛孙。”
每当曲君武表情变得很严肃的时候,就没有任何人敢再乱说话,勾千魂虽然是曲君武面前的大红人,但也不例外。
因为,如果在曲君武心情暴躁烦乱的对候,谁还在胡说八道,这个人很可能连舌根都被拔掉。
这绝不是夸大其词,在公子堡中,有几个哑巴,就是因为乱说话,而被曲君武弄断舌根的。
但只有罗飞是例外!
因为这个年轻人根本就无不怕,地不怕。
罗飞在五英山庄外,将秦起英弄得四面楚歌之后,又骑着快马回到公子堡,他在公子堡的地位,似乎已高过了七公子。
甚至连鬼刀勾千魂见到了他,也是恭恭敬敬的,好像公子堡中除了曲君武之外,便轮到了这个原本藉藉无名的罗飞。
曲君武面前的大红人,有谁敢得罪他?
现在,曲君武表情变得严肃,连勾千魂都不敢再开口,罗飞却淡淡地道:“虽然五英山庄的人不是牛子牛孙,但也决不是老虎。”
曲君武面色有点不好看,道:“你敢小觑五英山庄,别忘了骄兵必败,老子不想公子堡中的人,个个都变成过分自信,过分骄傲的骄兵。”
罗飞道:“这个当然,最少,柳如雄就是死在骄傲这两个字上。”
提起了柳如雄曲君武不禁心中一阵绞痛,他虽然秉性凶狠残酷,但仍有充满人性感情的另一面。
他对于七公子的每一个人,都贯注了不少浓厚的感情。
柳如雄死了之后,他几乎每天都到坟前看他,每一次到坟前,曲君武都重复着自己的誓言:“必杀死丁兆雄,为你报仇。”
公子堡外,一片宁静。
虽然这儿有一百多个人,但连半点声响也没有。
黎明已将至,每个人都在等待。
既等待黎明,也在等待最后的决战。
路云飞倚卧在一株大树下。
丁兆雄却躺在那口棺材上面。
他手里有一坛酒,而且酒坛里的酒已快喝光。
这两个人,是一百多人中态度最散漫潇洒的两个,因为他们并不是五英山庄中的人,不必那么紧张在意。
何况这两个人生性就是如此。
路云飞忽然站了起来,走到丁兆雄面前。
丁兆雄喃喃笑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路云飞叹道:“江湖上的战争,虽然比不上战场上千军万马,那种惊天动地的场面,但惨烈残酷之处,却往往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以为我在这时候喝酒。是因为心中害怕?”
“你并不害怕,而是潇洒。”
“有人形容我冷酷无情,也有人说我是个只会杀人的木头人,但却从来没有人说我是潇洒。”
“但你的确很潇洒,因为你已在逐渐改变。”
“改变?”
“不错。”
“我改变什么?”
“其实天下间每一个人,每天都在改变,有些人改变得快,有人改变得慢,但无论是谁,都会变。”
不错,有一种人会越变越坏,但也有一种人会变好。
丁兆雄忽然道:“曲君武为什么还不出来?雷万英又为什么不攻进去?”
“他们都在等待机会。”
“等待一击致胜的机会?”
“是的,因为这一战足以决定双方二十年来斗争的成败存亡,日后的声望,实在是一场非同小可的大战。”
“照你估计,胜利将会属谁?”
路云飞摇摇头,忽然长长叹了口气。
丁兆雄并不愚昧,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两虎相争,两败必亡。
这种例子,在江湖上可谓屡见不鲜,而且每天都在不停地发生,不停地上演。
人类一方面渴望和平,但另一方面,却又不停地制造纠纷,制造死亡与流血的悲剧,真是矛盾。
路云飞抬头看看东方,天色已快亮了!
晨曦。
公子堡的大门.突然打开,一百三十二个黑衣武士,整整齐齐列队而出。
另外四名壮汉,抬出一张高大的虎皮交椅,那是曲君武的宝座。
路云飞冷冷地道:“好大的气派。”
这时候,丁兆雄刚喝完酒坛里最后一口酒,觉得头脑比任何时候都更清醒,多数人喝完酒后,头脑都会变得有点糊涂,但丁兆雄恰好相反。
他当然不会忘记,他在十几天前,曾经在金骰于赌场杀了四公子柳如雄。
他心中暗想:“曲君武一定恨他人骨,一定会想办法,替柳如雄复仇。”丁兆雄想到这儿,不禁轻轻抚摸着那口棺材。
燕如英突然走过来,对丁兆雄道:“这口棺木是曲君武的,你别妄想鸠占鹊巢。”
丁兆雄大笑起来,道:“这种东西,我当然不会喧宾夺主,且待我把它送到曲君武的宝座上去。”
说着,翻身跳下棺木,左手轻轻一托,竟然将棺木托在胳膊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