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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守着苏麻,连堂里也不再去了,唐大派了人上门询问,连唐谦的面都没有见到。
一日,一夜;又一日,又一夜;他死死的盯着苏麻的脸,完全不被外界所扰,当然,也无人敢去打扰。
苏麻此时的意志在飘忽,在没有边界的异地里游荡。他梦见自己回到了多年前的幼小时候,川蜀大地的秀丽风景,瑶氏村落的袅袅炊烟,他仿佛都能看到,他想踏进去,可是还未动,眼前的画面就一转变换了天地,对上了自己的脸,那是几年前的自己,一脸的稚嫩天真,和,仇恨。他想摸摸自己的头,告诉他会过去的,可伸出的却是一截白骨,他下意识的动了动手掌,白骨也随着他的意念动了起来。
两日了,唐谦就守在苏麻的身边,滴水未进,平日倾倒一干的面庞笼罩着憔悴,府上的人全都在刑堂外戒备着,只要唐谦一声令下就立刻就位。他们不知道这次的邢处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他们的主子有着这番举动,只好时时刻刻准备着,等待唐谦的招呼。
当苏麻的睫毛开始颤动的那刻,唐谦深深的呼出口气来,紧绷的神经都回落到原地,脸上布满幸喜和庆幸,此刻唐谦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一直以来所自豪的心境已被人轰然打破,只有侥幸的欣喜冲上了头。
苏麻悠悠的睁开眼,入目的就是唐谦不同于往日意气风发的脸,下巴上有着不修边幅的青黑,他扯了扯干裂的嘴角,一丝鲜血流淌而下。
唐谦看着苏麻嘴角的殷红,终于从立定中出来,唤人拿来水,这几日都没有进水,喉里已干到苦涩,待他吩咐完下人回头看苏麻的时候,听到了一声晦涩嘶哑的声音,是苏麻在对自己说。
“三爷,我成了。”
唐谦知道,苏麻,的确撑过去了。
第五根/描骨
唐谦不快活,至少这次,迟迟生不出快活意来。
这苏麻是个异类,对这些个手段欣然应允,简直沉溺其中。旁人若是走一遭这刮骨之事,必要痛哭流涕万般求饶,不成后定要诅咒唐谦下修罗狱场受永世酷刑。
没有新意,都没有新意,那些个人生生死死好像只有权钱爱恨了,连口气都不曾换一换,唐谦让人把人儿说的话语都记录在册。闲来无事时,拿出笔墨一挥,练字用。看着这些恶毒至极的咒语,他的行书却是潇洒尽兴,越发的沉稳。
此乃静心养性的佳策,唐谦把自己的笔墨装裱起来登堂入室,每有新人之际都要让其游历一番,然后期待此人能超越以往,翻出点新花样来。
可惜,从来无一人让他心愿达成,算是他唐谦的一桩小小憾事。
不过,却被苏麻了却了。
苏麻拖着臂膀上半截白白森骨,本想恣意点评这旷世佳作,无奈白骨少了皮肉牵扯挥洒不动,只好作罢。
“三爷可真是个妙人。”起承转合行云流水,横竖撇捺稳而不闷。这般恬谈的心境让苏麻五体投地,对三爷的爱慕之心只增不减。
“妙在何处?”唐谦兴致高起,总算有人懂他的风趣了。于是停了身后动作,扯起苏麻的头皮拉上身前,背脊紧贴着胸膛,大汗淋漓。
“那你说说,妙在何处?”
苏麻得了三爷的问,肯定好好点评一番。
“这行书疏密虚实得体,收放自如,笔力遒劲活泼,神韵行质浑然一体,是为上品之作。只不过……”苏麻顿了顿。
“不过什么?”唐谦有心听他扯下去,想看看这苏麻到底还有几分欣然。
“只不过这墨宝虽美,词却落了下品,不好不好。”苏麻摇摇头,身下已失了力,只能倚在三爷胸膛上,发的汗沾湿了三爷一大片衣襟。
唐谦听了此话,唤来下人送上笔墨。
“你既然觉得不好,那就自己来。”于是起身抱起苏麻来到黄梨案几前,笔墨已伺候周到。
唐谦将苏麻放于膝上,环住摇摇欲坠的人儿,将紫毫插入苏麻的指骨再全然握住。
“你来说,我来写。”
“三爷厚爱,苏麻只好献丑了。”
于是细细回忆过往,唐谦爱酒擅尝,杯盏也是要万般挑刺。惯用的是琉璃盏,常饮的是泉山特产的玉酒,这酒如其名,为乳白玉润之色,倾入琉璃之中,透尽憨纯之色。行事之时,将酒滑腻湿身,艳丽场面羡煞旁人。
这,便有了开头。
苏麻沉吟:玉沉琉璃三杯酒,轻柔肌肤滑腻身。
白骨颤动,唐谦奋笔疾书。
苏麻接着:悠哉香汗冷怡心,浊浊佳人却失魂。
“淫词艳曲,好兴致。”
“三爷谬赞。”苏麻充耳不闻,专心致志。
唐谦还爱精雕,材质不论,只看他心意,他若是高兴,活生生的血肉也大有可为。
第三句为:雕琢巧刻酥麻肉,暗满流风骨自成。
再来是丹青,他有极好的笔墨底子,对琴棋书画是真心热爱,不似那些作弄风雅的仕人,只要他看的上眼的画卷,不出三日,必然能到他手上。
最后一句:丹青笔墨绘生色,一笔勾描不夜天。
墨色跃然纸上,唐谦停下手,吟出全部。
玉沉琉璃三杯酒,轻柔肌肤滑腻身。悠哉香汗冷怡心,浊浊佳人却失魂。
雕琢巧刻酥麻肉,暗满流风骨自成。丹青笔墨绘生色,一笔勾描不夜天。
一首诗吟过,唐谦眯起了眼,苏麻的汗侵透了全身,发梢都渗出水滴来。一丝一丝的,犹如春日里的藤蔓不动声色的伸出了屋檐,侵占了他人地界。
苏麻念完之后便大口的喘着气,脸色揉入青白,犹如怨鬼显了人间,不过唐谦知道,苏麻不痛,骨髓里没有筋脉,就算直接砍了,也不会影响到一分,之前喂给苏麻的缠丝,不仅仅是个回天的奇药,除此之外,还有麻痹知觉,让人失去痛意的作用。现在这个模样,该是缠丝的效用上来了。可看着他亲手成就的森森白骨,不知怎么太阳穴却猛然抽痛,猛烈的让唐谦皱了眉头。这时怀里的人渐渐没有了清明,等太阳穴的痛缓过了劲,他看着怀里的苏麻,有些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投胎,才能有这非人的意念,安然过日。
“告诉我,你靠什么活着?”唐谦靠近,对他耳语。
苏麻朦朦胧胧,唐谦的声音如沉锤之音延绵入耳,惊醒世人,他撑起清明道出。
“靠三爷过活。”
交缠于白骨之上的指紧了紧,唐谦觉得不对劲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让他生出烦躁来,这人真就没有一丝破绽,一丝都无法抓到么。
“你有副好风骨。”这点,唐谦不得不承认。
苏麻在锤音里沉沉浮浮,堕入深渊之前倪然一笑。
“不及三爷。”
昏过去了么?唐谦怀里的人已经不动了,他抱着这副残躯,等了许久,却没有回应。这个人真有趣味,和所有人都不同,很对唐谦的口味。
他唤来人下了吩咐,要这首打油诗做副大大的匾额挂在刑堂正中,他要告诉苏麻,他很是满意。
第六根/雕骨
唐大这几日有桩心事在心里放着,他三弟最近的样子实在有些不正常。堂里始终不见他的人影,派去的人都一一的被挡了回来。唐大起了兴趣,会不会和上次他问的问题有关?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定是天大的趣事。
可是唐谦不出现,他也无法知道内情,于是只好等。后来唐谦府上的人来堂里交代事项,被他劫了下来。
“你们三爷最近是怎么了,好些日子都见不到人。”
“三爷没说,只吩咐下面的人照常。”回答的人照实说话,一句不带多的,唐大若有所思。
“这样么。”
唐谦再次来堂里的时候,和上次已经隔了足足半月有余,唐大得到消息,不动声色的去找了唐谦。
“最近是怎么了,连堂里都不来了,上面的人都来问了。”唐大也没说错,最近朝廷又开始动手脚,人手开始增派了。
唐谦却依旧不理,他今日来堂里无非是觉在自家府上竟有点待不下去的感受了。他问唐大上次的事要是真的,自己该怎么做。
“我说三弟,你不会惹人家生了气真闹了脾气吧。你和我说说,你做了什么?”唐大看唐谦沉吟的样子,有些不好的预感来。
他听到唐谦说,我把他的手臂冻着敲了下来,然后拿骨头做了雕镂。
唐大用心得想了这句话许久,实在无话去回应这个弟弟。这真是天要收人,谁都拦不住,这样的法子对待仇人都显得狠了,他这个弟弟,竟然对着自己喜欢的人做了,还一副懵懂不知的样子。唐大觉得头开始痛了,他这个做大哥的是不是在唐谦知事的时候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