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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忙抱拳应了,跟着陈子烁一路下了城墙上的染着淡淡血迹的青石台阶,孙景致带着两个小内侍跟在最后。
一行人走到城门前时,玄色镶嵌有铜钉的咸安城门已经全部打开,千骑人马缓步进城,带进一阵浓浓的血腥之气,叫人闻了便觉得胆寒。
顾元戎骑着纳日走在最前头,他身上穿的原是大魏将领最常见的玄色皮甲、银红卷草暗纹战袍、及膝的长靴,外披的是枣红魏字披风,如今衣衫大半被血浸了,颇显杀气。头上皮制垂缨的发冠不在了,也不知如何扯了半幅大红的布条,将长发随意拢在脑后扎了,墨色长发与布带一起垂下,随着带有鲜血气息的微风轻轻晃动。点点血迹散落在清俊的面容上,染了小半边容颜。
那滴血的布包,便被他提在右手上,垂在马鞍一侧。
陈子烁立在官道正中,看着这样的顾元戎拉马一步步走近,竟觉得心里猛地一跳,不由抿紧了薄唇。
顾元戎遥遥看见陈子烁,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拉了马,随即利落地翻身下马,大步走到陈子烁面前,单膝跪地后,抱拳道:“末将顾元戎参见陛下。此次我一行千余人马大获全胜,剿灭敌方三千余人,斩杀敌军将领、头目五人。此为叛贼陈子路头颅,还请陛下过目!”说罢,将手中染血的藕色布包双手捧过头顶。
随着他的动作,陈子烁只闻得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冲鼻而来。初时的不适过去之后,竟让陈子烁微微有些亢奋,想来是男儿本性使然。
孙景致忙上前接过,湿润的布匹浸润双手的感觉,竟叫那年过半百的内侍总管微微哆嗦了一下。虽然如此,他却也不敢停顿,将布包接过手来,便立即转身,恭恭敬敬地将布包捧到了陈子烁面前。
陈子烁就着他的捧着人头的姿势,亲手将那布包上系的结打开,染血的藕色布匹一散开,那泛着青色的死白头颅便露了出来——只见那一颗头颅发髻散乱,染满血污,满头满脸的惊慌恐惧再不会散去,生前的俊美温雅却半分也不曾剩下,然而,正当真是宣北王陈子路的脑袋不错。
孙景致虽未看全,却也着实惊了一下。
看了个仔细的陈子烁却只是镇定自若地扯着嘴角冷笑了一声,而后便将目光转向了一旁跪着的顾元戎,换了温和笑意,道:“安宁侯果然是国之栋梁。”
“臣愧不敢当。”顾元戎低头道。
“爱卿也不必再谦虚了,这般日日推脱,一句夸奖也不要,莫非不累么?起来吧。”陈子烁闻言,轻笑了一声,随即微微弯腰虚扶了顾元戎一把。
顾元戎立即自己站了起来。
陈子烁借他起身的机会,将之又上下打量了一遍,笑道:“虽说征战疲惫,该当让爱卿早些回去歇着。但瞧爱卿这一身血污,莫要回去吓着安宁侯夫人。”
说罢,吩咐一旁的孙景致道:“去,速速命人先在前庭德仁殿备下香汤、新衣,以便安宁侯打理仪容。”德仁殿位于前庭,原是宫中侍中、各部主事因公事滞留宫中时小憩的地方,如此安排,虽不是太恰当,倒也不算不合乎规矩。
孙景致忙应道:“诺。”而后便给身边的小内侍使了个眼色,那小内侍机灵,见状,欠了一下身子,退了几步,随即便一路小跑着走了。
另有一个羽林军士借此机会,悄悄捧了一个绘有神鬼的木盒子来,恭敬地端着,低声请孙景致将手中的头颅放进去。孙景致听了,连忙照做,余下一个小内侍又偷偷递去一张素帕,他将手净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冲一旁的冯有昕感激地笑笑。
陈子烁是不会管这边的小动静的,他吩咐完孙景致后,又朗声道:“传朕的命令,好好犒赏归来的英雄们!”随即便在一片谢恩声中拉了顾元戎的手,带着他往御驾边走去。
顾元戎被他一拉,全身都紧绷了起来,下意识得想要把被抓住的手抽回来,奈何大庭广众之下,哪里敢拂皇帝的面子,手指微微一动后,便忍了下来。他脸色微红,轻声道:“陛下,臣满身血污,恐脏了御驾。”
“无妨。”陈子烁毫不在意地回答。
顾元戎无可奈何,只好被陈子烁拉上御驾带回宫中,享了这旁人难以想象,他却不愿接受的殊荣。
而冯有昕抿着唇,有些难过地在原地看着他被陈子烁拉走,随着众人跪地恭送圣驾之时,忍不住轻声叹道:“冤孽啊。”
虎贲校尉董振培隐隐约约听见他说话,却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忍不住奇怪地问道:“冯校尉你说什么?”
“你不懂。”冯有昕故作深沉地拍着他的肩道。
“……”虎贲校尉董振培又一次认清了事实,即使再过一千年,冯有昕也是死性不改。
……
德仁殿内,顾元戎独自坐在蒸腾起袅袅白烟的浴桶之中,拧了棉布巾,慢慢擦洗面容、手臂,偌大的宫殿之中只有水声寥寥。
顾元戎有些出神,盖因他有些不敢相信陈子烁居然真的会一路守礼,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对他说,入了宫,也只是将他送到了德仁殿门口,关照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
于是他边沐浴,边不由得在心里想道:陛下大费周章地将他骗到宫里,当真就什么也不准备做,只是便于他沐浴更衣?不可能吧?总不至于是贺文渊当初吓唬他才是。常言说得好,事若反常必为妖……
胡思乱想之中,顾元戎已沐浴完毕。他长腿一迈,从浴桶中跨了出来,又从一旁另取了干净清爽的帕子擦身子,有屏风有暖炉,他这样倒也不是太冷。擦干身子,顾元戎又从架子上那了崭新的亵衣,正要披上穿好,就见陈子烁站在屏风旁边的阴影,悄无声息,只一双眸子直直地看着他,眼神意味难明,见自己被发现了,也不惊慌。
反是顾元戎被吓了一跳,随即意识到自己身上片缕未着,连忙手忙脚乱地扯过一旁的衣服胡乱穿好。
想是顾元戎在浴桶之中想事想得太出神,竟没有发现陈子烁来了,平白叫他好好欣赏了一番美人出浴的美景,也不知被看去多少春光。
顾元戎随意穿好亵衣,胡乱批了外袍,便在地上跪下,道:“微臣顾元戎参见陛下,还请陛下恕臣君前失仪之罪!”
“无妨。”陈子烁哑着声音道,说完,轻笑了一声,又道:“毕竟不是你自己想要君前失仪,是朕故意要来看你君前失仪。”
顾元戎心里一沉。
陈子烁向前一步,蹲下身子,用右手轻轻挑起顾元戎的下巴,而后用眼眸细细去瞧了几遍顾元戎的五官轮廓。片刻后,他笑道:“今日细看,当真是出落了。”
说罢,自己单手解了自己厚披风的系带,转而又来拉扯顾元戎的外袍。
结果被顾元戎一把抓住了手腕,陈子烁的眉头还未皱起,顾元戎已然轻声道:“陛下,臣……臣不愿做佞臣。”
陈子烁听了,轻笑一声,道:“你已经是佞臣了。只是今非昔比,你放心,朕不会叫人知道的。”说罢,扯了扯被抓住的手腕。
奈何顾元戎却还是不肯放手。
陈子烁不由皱了眉头,又道:“放手。”
顾元戎咬了牙,不为所动,只又叫了一声:“陛下……”
这声音悲哀凄凉,又含着无限恳求,陈子烁听了,想去拉他衣襟的手略略捏了拳头,他又看了顾元戎一番,轻声道:“就这般不愿意?”
顾元戎闻言,放了他的手,又将下巴挣脱出来,在地上重重叩了个头,道:“臣愿用功勋爵位相抵,求陛下放过臣!”
陈子烁沉默了一下,顾元戎便又接连磕了两下头,这才被陈子烁拦了。拦完他,陈子烁便站起身来,道:“不愿便不愿,抵什么抵,朕还等着你保家卫国、驱除猃狁呢。”
说罢,转身就走。
顾元戎看着被他一脚踩过的夹棉厚披风,愣了一下,待陈子烁快到殿门之时,顾元戎还是没忍住喊了一声:“陛下。”
“何事?”陈子烁脚步一顿,问道。
顾元戎被想求个保证,想了一下,终归觉得不能开这个口,但陈子烁已然停了脚步,他也不能说是无事,急中生智之下,一手扯起地上的披风,道:“呃……您的披风。如今天气渐冷,陛下还是保重龙体要紧。”
陈子烁并不知道他心思变化,只当他是关心,故而有一瞬只觉得哭笑不得,简直想骂顾元戎是“蠢货”。
他回过头来,看顾元戎跪在地上,雪白的亵衣,姜黄的厚绸罩衣,湿润服帖的长发,有些发白的脸庞。
陈子烁忽然就想起他刚进宫的时候,瘦瘦弱弱、清秀单薄,怯生生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