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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春盯着他自己的手掌,额上不断有汗冒出来,他眉头皱在一起,牙也咬得死紧。伊宫在一旁看着,仿佛都能感受到他的难受。
“好姐姐,将那罐药盛给我。”景春说得吃力,只能勉强扭过头去用眼神指引伊宫找到正确的方向。
伊宫连忙点头去盛,端起药罐时手不自觉地颤抖着。
“张大人,准备好了么?”景春问。
张太医自然知道景春的打算,他点点头,从药箱中取出了一把匕首,用药酒消了毒,递给景春。
景春接过,回头看到整个手心都呈现出了黑气。然后,他又取了个空碗放在桌面上。他深吸了好几口气,将手臂上扎着的银针一根根又拔了下来。
“嗞拉”一声,匕首的刀刃就这么利索地在景春手心划了道十几厘米长的口子。景春丢掉匕首,用空出的左手箍住自己右手的手腕,尽量将体内的毒血逼出。
黑色的血液如细流般注入碗中,粘绸地一滴缚着一滴,竟似不会断线般。顺着那股血流,甚至可以在其中看到几只蠕动着的虫类,虽看不清楚全貌,却能辨出它们是活物。
等血流刚一转红,张太医立刻取了止血的药粉与绷带,将景春的伤口作了包扎。伊宫也将那碗景春叫她取的汤药递上,让他喝下。两样东西都是止血用的,却无法止住那随脉膊一同跳跃着的辣痛。
伊宫本想取张锦帕为景春拭汗,但景春死抿着唇坐在椅子上,紧紧闭着的眼睑上睫毛抖得利害。他不叫一声痛,也不哼一声疼,就这么默默挨着,盼着疼痛能减轻一点点。伊宫收了锦帕,只候在他身边。
“张大人。”景春从嘴里咬出几个字。
张太医会意,从那碗发黑的血水中挑出几只小虫,即刻开始用景春写的方子试炼。看能否找到与毒虫毒性相克的药材。
景春没让自己休息太久,只等疼痛不那么难熬时,便重新站了起来。
景春与张太医一道,在厚厚的纸堆上描描写写。试过的药材,用朱砂的红墨勾出。若有效,则画勾,否则,即圈叉。
从头到尾,景春一直是用左手书写。伊宫记得这孩子分明不是左撇子,想着想着,好像有什么答案已经浮在了心中。
“母亲说过,舅舅素爱用左手执笔。”景春只轻描谈写,与书写间提了一提。
伊宫微叹气,对了,她那弟弟是有这个习惯的。
景春虽用左手也能书写,但那手前些日子断过骨,没写几个字,便酸软发颤。他心里痛恨自己没出息,堂堂男子汉,总是弱不禁风的样子。然后,一咬牙,越发用力地握了笔杆。
两个人忙活了整整一天一夜,等再一次牢房外迎来天明时,张太医握着张药方笑得老泪纵痕。
“老臣。。。老臣。。。即刻给陛下送去。”张太医都顾不得收拾他那形影不离的药箱,拽着药方提脚就往出口走。
景春和伊宫看他突然矫健如豹的身手,都不约而同噗地一笑。心里却是真心开怀。
直到,张太医消失在石拱门处的身影,突然传来句惊讶地:“陛下、夏候大人!”
景春和伊宫,又同时止了笑容。
其实,景春在昨晚就发现了。石洞内烛火明亮,石洞外幽幽暗暗。却有两个身影,歪歪扭扭地映在地面上,伴了他们整整一天一夜。
看张太医瞪了铜铃大的眼睛盯着自己,又吓得连忙下跪,南宫淮只觉得自己一整天的躲藏都破了功。他没有走进拱门,还是停在外面,接过了药方。
然后,又在张太医继续目瞪口呆的注视中,领着夏候浅,沿着密道走了回去。
【5】
出了密道,就离开了地牢。走在御苑内,四周的灌木被晚风吹得沙沙作响。南宫淮听到夏候浅本一直跟着自己的脚步声突然停了,会心一笑地转过身:“夏候大哥,是有话要对淮弟说么?”
夏候浅就是讨厌南宫淮那料事如神的模样,他有些泄气自己与南宫淮对恃时总是略低一筹的样子。
“陛下。。。”夏候浅单膝跪下,手随势就握住了挂在腰间的那坠口哨:“臣请旨,想要北上前去协助秦筝秦大人。只要陛下能告诉我他的行踪。。。”
请旨?南宫淮觉得夏候浅越来越懂得为官之道了。要是在以前,他定会完全不知会自己,率着他那群江湖义士,掘地三尺也会将人找到。
夏候浅跪在地上,觉得头顶南宫淮的气息轻浅得渗人。他吞了吞口水,又接到:“臣还是会。。。”
“去吧!”没料到,南宫淮却是轻而易举地答应了:“不过,这次。。。”
夏候浅听南宫淮话只说了开头,便抬起头去看南宫淮,想听他将话说完。却是看到,那张岁月里日渐长大却再少露出的笑颜,弯着嘴角一双眼睛也盈盈柔和:“这次,可把人抓牢了。”
两个人相处也快十年。这十年间,道不破说不出的情事,藏不住掩不掉的心思,也就在此刻,由淡淡的一句话化为了无形。
从未说出口,今后也将不再提起。。。
【6】
张太医走后,牢房中只剩了景春与伊宫。伊宫将景春扶到了牢房内的木床上,让人先躺下休息。
景春仰面卧在床上,心里思量着自己今后的去处。他不知道自己会否还要被关在这地牢里。其实,说是“关”实在不妥。从进来那天到现在,从没有一次拷问,牢门也从未有一次上锁。门外的侍卫虽不准他大摇大摆地出去,却对他除此之外的任何行动不加干涉。
他需要什么,总会由夏候浅送进来。他想不到的,夏候浅也能带来。
其实,静静地待在这里,再不与外界有关系,也很好。。。
嘴里刚才喝进的药也还泛着苦味,景春却由着自己越想越出神。身体乏,思绪就越飘越远,好像就要睡着了似的。
“景春!”伊宫的声音又重新将他拉回到清醒。
“什么?”景春撑开困乏的眼皮,问。
“叫我声姑姑吧?”
“。。。”太过突然,景春张开口但没蹦出一个字。
伊宫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将牢房外方桌前的椅子搬到景春床边,自己坐着,开始絮絮叨叨一些过往。景春摸不清伊宫为何突然地提到了过去,但仍硬打起精神细心听着。
好像,说到了小时候的事,有关母亲的,有关舅舅的。。。还有什么?
“我母亲当年是景家的一房小妾,又因为诞下的是个女孩子。所以,虽说我是长女,却无法与景差、望卿相比。他们的母亲是正房,自然从小备受宠爱。我母亲娘家是个无名小户,在家里实在是无地位可言。
我仅比景差与望卿大了两月,自小虽听说家里有两个龙凤胎的弟弟妹妹,却可笑地从未见过一面。我母亲固执,若父亲不来,她也就待在我们院里,不去与其他房中人交际。
渐渐的,家里就好像没我这人一般。
然后,父亲无故被冤死在边关。家里被抄家,一家人四散而走。我母亲也病死榻中。若不是后来景差寻到了我,我都不敢想像我会有一番怎样的人生。”
景春听着,那些故事似与他有关,但又实在陌生。他盯着牢房内的石顶,心思却是想到了别处。之前,朱云下狱时,似乎也是在此处。隔着不远的距离,对面那间牢记似就是他父亲待过的地方。
他与朱云,又或是伊宫与景云熙。虽都是父亲与儿女的关系,但又恍如陌生人一般。有时,甚至还不如。官宦人家的子女,与长辈的相处,不光靠着亲情,还联结着更复杂的东西。
“景春。我跟着陛下这么些年,从未怨过悔过。但景差的死,窦姬的死,张禹的死,朱云的叛逃。细细想来,二十几年的时光,不开心的时候实在占大部分。”
说到这里时,伊宫将手掌轻按住了景春的眼睛。景春本睁着的眼,自然而然地闭了起来。
“陛下前天召我进勤政殿,嘱了我一句话。你的身份,朱云的身份,盘根错结无法叫人辩个黑白。如今你被去了官职,又背了罪名 。。。”
景春心跳得利害,他睫毛迅速地颤了颤,刷在伊宫的手指指肚上:“姑姑,你要说什么?”
那声姑姑,叫得实在平常。不隆重,却依然让伊宫眼角酸楚。
“陛下说,要放我们出宫。原本你住的别院,赐名为‘景春园’。他答应我,会将那园子细细保护起来,让我们一生不再被旁事打扰。景春,南宫淮。。。放我们出宫了。。。”
【7】
那天,离寒食节还不足七日。阴沉沉的天空自早上开始就布了乌云,之后如意料般下起了绵绵的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