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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俩?你是说……只有我跟我徒儿不知道……”终于模模糊糊地抓住贺兰回风话中的窍要,陆真努力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蓦地瞪大了眼,失声道,“难道辛庄主仍然以为……以为……”
“我想,他一直是这样以为的。”贺兰回风点点头,“以为他哥哥跟他在一起,并不是出自真心。以为他哥哥爱的人,不是他,而是你。”
陆真张口结舌地听着贺兰回风沉重的声音在自己的耳畔反复回响:“真儿,辛庄主一直以为,你徒儿真正爱着的人,是他的师父。是你。”
“不可能……”脑袋像是被重重地敲打过,陆真有些发懵,“他怎么会这样想……”
凌绝心的爱,他看得十分清楚。早在碧血山庄里,他就教凌绝心分辨出对他的感情和对辛如铁的感情有什么不同,哪一种才是情侣之间的爱;来到龙吟寺后,且不说凌绝心为辛如铁付出了多少,单单是误会他要用荼罗谋害辛如铁时那股骇人的怒气,就证明辛如铁在他徒儿心目中的地位早就远远超过他这个师父了。而数次见到他们一起出现时,他徒儿那丝蕴在眉梢的情意坦坦荡荡,那抹蓄在眼角的温柔分分明明……发自内心的爱意不言而喻,辛如铁竟然感受不到?
“只站在你的立场来看,当然觉得不可能。”仿佛看穿他的心思,贺兰回风问得平静而尖锐,“但是,如果站在他的立场来看呢?真儿,试想一下,如果你是他,你还能这么肯定地对我说不可能吗?”
陆真目光闪动,抿唇不语。
“真儿,你我相知相恋,正当如胶似漆之时,突遭剧变,竟致彼此都以为和对方阴阳两隔,那种锥心之痛,如今自然不必再提了……幸得苍天垂怜,你我竟能有重逢之日。我从没告诉你,当我再见到你的时候,知道你这十六年是在昏睡中度过的,我固然万般心痛,却也十分庆幸:因为你不必经受漫长的十六年来,孤身只影的日日夜夜;你不必知道,那是一种怎么样的煎熬……”
陆真听得心酸不已,一下子扑进贺兰回风怀中,紧紧地扣住他的腰。
“十六年,对你来说,就是睡了一觉。最痛苦的也只是醒来的那一刻,发现一梦多年,人事全非。”贺兰回风的声音慢慢低了,“可对其他人来说,十六年,是千万个昼夜,每一个都是实实在在的,逃不脱也避不过……”
贺兰回风轻轻抚摸他的发顶:“你徒儿为你叛出家门,离开了辛庄主。他在谷中守着你,照料你,一时一刻不肯稍离。这十六年来的每一天,他都在用自己的行动告诉辛庄主,你才是他最重要的人,他的心里面只有你。”
陆真不得不承认贺兰回风说得一点儿也不错,发苦的喉头发不出半点声音。
“辛庄主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撇下自己,陪在另一个人身边,全心全意地守候,鞠躬尽瘁地照顾……他这般过了整整十六年。你有没有想过,他的心里是什么滋味?”贺兰回风闭上眼睛,许久才轻叹一声,“真儿,我想过。说实话,如果换作我是他,我是一定受不住的。”
还有更多的话贺兰回风没有说出口,但陆真此时都明白了过来。凌绝心对他多好,他即便在沉睡中也能够感知,可是这每一分的好,其实都是对辛如铁的伤害。
面对爱而不得的痛苦,很多人都会选择逃避。远远离开痛苦的根源,眼不见为净,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可是辛如铁得不到这样的解脱。
因为他知道,凌绝心需要他。
为了追求爱情而背叛至亲,心智再坚强也不过是个弱冠少年,当凌绝心思念家人、觉得孤独的时候,需要他的陪伴。
不见经传的青年医者,欲在风惊雨急的江湖中站稳脚跟,种种艰辛实难言述,当凌绝心遭受困难、面临挑战的时候,需要他的扶持。
日复一日地花费那么多心血,昏睡中的师父却毫无起色,当凌绝心身心疲惫、丧失勇气的时候,需要他的鼓励。
于是他默默地承受了那份痛苦,把无望的爱情藏在谁也看不到的角落,一心扮好凌绝心最需要的那个角色——一个体贴而周到的弟弟,从不索求,只会给予。
只要是凌绝心想要的,他都会给。
到最后,哪怕是奉上性命,他也毫不犹豫。
陆真的肩膀开始颤抖,半晌哽声道:“可是后来——后来……”
“后来?发生在这龙吟寺中的一切,又能说明些什么呢?”贺兰回风拥紧了他,口吻是不自知的伤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又不是铁铸的心肠,知道有人死心塌地地爱着自己,知道有人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难道会一点儿感动都没有?何况这人还是自己的亲弟弟,兼且身患重病,时日无多?有些情,太沉太重,受了不还,任谁都会内疚不已……至于爱与不爱,说了,就一定是真的么?”
陆真拼命摇头:“不是的,我徒儿是真的、真的爱他……”
“真儿,我说过,辛庄主看到的,和你看到的,不一样。”想到那个隐忍沉默的男子,贺兰回风悯意难掩,“在你看来,你徒儿如今为他做的已经足够多,可是十六年来,他已经见惯了你徒儿如何待你……在他眼里,也许今天他所得到的,未必就能及得上你曾经得到的。如果你徒儿为他付出的是爱,那为你付出的又是什么?”
陆真哑口无言,良久才道:“如果不信,他、他怎么不早早说明,却在今天……”
贺兰回风喟然道:“都是红尘俗子,谁能不贪?谁能不痴?好比快饿死的乞儿,无力开口乞讨,有人肯施舍些残羹冷炙,难道他会拒绝?对你徒儿的感情,无论它以什么面目出现,辛庄主都是能贪一天就贪一天……可是今天,已经到头了。”
见陆真仍似懂非懂,贺兰回风苦涩一笑:“你徒儿来这长乐镇,是为了辛庄主;可是此番回谷,却是为了你。我虽然不懂医道,却也知道辛庄主本不该在此时长途跋涉,但是你突然犯病,他立即毫不犹豫地提出要与你同行——在辛庄主心里,这是你徒儿最真实的想法,是他哥哥在他和你之间作出的选择。”
陆真猛然省悟,暗骂自己该死:身为大夫,竟因为一时的病痛,忘记了谁才是最应该受到关照的病人!然而自责之余又不禁自问:为什么凌绝心提议回谷时,他只觉得理所当然,丝毫不曾考虑其它,立即就应承了下来?在内心深处,是不是也早就习惯凌绝心事事处处以他这个师父为先,忘记了凌绝心身边其实还有比他更重要的人?
内疚与后悔相伴而生,想到自己刚才斥责辛如铁的那些话,陆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只恨不得重重地甩自己两个耳光。
“真儿,人都是这样的,总觉得自己最想要的才是最好。”贺兰回风有些出神地搂紧了陆真,“在感情里面,真正会让你觉得幸福的,不是爱你的人,而是你爱的人……辛庄主那么爱他哥哥,怎么舍得不让他幸福呢?”
※※※
段淼来到慕容馨的马车上时,凌绝心仍在昏迷。他受激过度以致血不归经,恐于心脉有损,吕慎喂他吃了颗护心丹,便在一旁等他自行转醒。段淼默默地从行囊中拿出干净的外衣替他换上,吕慎视若无睹,一点儿要帮忙的意思也没有,不知道在想什么。段淼满腹心事,也不来闹他,换好衣服就呆呆坐着,回想起方才之事,忍不住叹了口气,却听得耳边也是一声长叹,怔了怔,对上吕慎的眼睛,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与担忧。
“师兄,辛庄主真的要出家吗?”段淼的眉头皱成了一团,“这可怎么办啊?”
吕慎冷然一哂:“那就要看咱们师父了。”
转头看看面无血色的凌绝心,段淼好生难过:“师父他这下伤得不轻呢……唉,不是一直好好的,辛庄主怎么会突然想要出家?”
“是吗?”吕慎轻轻上扬的声调夹带着不难分辨的微讽意味,“可我却觉得,今天发生的,不过是迟早要发生的事情。”
“师兄为什么这么说?”段淼有点吃惊。这一段日子里,他觉得凌绝心对辛如铁真的很好,事事小心周到,而且一天中两人绝大部分时间都粘在一起,分明是渐入佳境的模样,最后却怎么搞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