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忖至此,心中渐渐掠起一片阴影,忙地岔开话题,问道:“老汉虽是一个渔夫,但自信眼力不差,小相公仪表非凡,谈吐脱俗,年纪轻轻,前途大好,为何竟一时想不开地出此下策?”
话声方落,猛党失言,不由暗骂自己糊涂,不该再触及对方隐痛,一双老眼也甚似不安地向对方望去。
美书生话声人耳,脸色倏变,。一张冠玉般俊面上陡地掠起一抹阴影,神色阴沉得可怖,苍白玉面上泛起阵阵抽搐,身形也随之微起颤抖,半晌方一叹说道:“多谢老丈关注,此事老丈就是不问,小可也会说出——”
话锋微顿,星目神光一间即隐,暗一咬牙接道:“小可柳……柳不肖,世居江南,此次大比未中,无颜返回江南,羞见父母家人,乃只身远游,旅途之上,盘缠用尽,衣食无着,顿感人生乏味,乃……乃……乃……”
老渔人徐振飞闻言见状,心中也颇感凄然,忙自语带慰劝地接道:“柳相公不可如此,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我们人呢?且大比未中之人尽多,并非仅是相公一人,俗话说得好: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有道是:‘不经千辛万苦,难为得意中人!’此次未中,还有下次,柳相公双亲健在,断不可再有轻生念头,老汉这几间茅屋,每日里粗菜淡饭,柳相公若是不嫌,尽可多住些日,消消心问,然后再行返回江南,老汉一介粗人,心直口快,失礼之处,相公读书人,多多包涵。”
美书生柳不肖静听中神色刹那数变,对方话声一落,眉宇间顿时掠起一片感激神色,忙向说道:“小可生性愚顽,经老支教诲无异当头棒喝,心中感激莫名,老丈美意,本应感谢领受,无奈小可……”
俏姑娘云姑闻言,心中莫名其妙地陡感一急,脱口说道:“柳相公莫非嫌寒舍粗陋不足以挽留贵客?”
徐振飞方自一声轻喝:“丫头,不得无礼。”
柳不肖已自玉面飞红,窘迫异常地摇手忙道:“云姑万勿误会,令祖与姑娘乃是小可救命恩人,大恩大德,无殊重生,小可焉敢有此不敬念头?再说小可性喜山水,久慕乡村清静,自小吃苦惯啦!并非一般纨绔子弟,只是……”
话犹未完,老渔人徐振飞已自庄容接道:“柳相公不必过于客气,老汉虽然一介渔夫,但却系性情中人,素来不谙客套,再则,柳相公世居江南,平日难得北来,如此相逢便是有缘,再若坚持,便是视老汉祖孙女庸俗不堪,而耻于交结啦。”
此言一出,柳不肖冠玉般俊面上顿时浮起一丝难色,犹豫片刻,方始暗自一咬牙毅然说道:“贤祖孙女既是如此说,这般盛情,小可再欲坚拒,便是矫情,小可从命就是,只是大打扰老丈啦。”
话声方落,悄姑娘娇靥上顿时掠起一丝令人难以体会的喜容。
老渔人徐振飞闻言方自展颇一笑。
柳不肖星目一注俏姑娘神色,心中一震,略一思忖,又道:“只是小可适才经老支教诲后冥顽尽退,如今却是归心似箭,还望一两LJ后,老丈能见允拜辞,以免家中双亲悬念。”
俏姑娘神色一黯,樱口半张,方待开口。
徐振飞已自将头连点地肃容说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有道是:‘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届时就是柳相公不说,老汉也必会大胆失礼地请相公离去。”
一句话儿听得柳不肖暗自点头,敬佩不已,眉宇间却掠起了一片难为人见的凄惨黯然神色。
俏姑娘闻言心中一急,方自无可奈何地白了乃祖一眼。
徐振飞已自回顾轻喝道:“丫头,还不快去替柳相公收拾一间卧房,站在这儿做甚。”
悄姑娘闻言,一双妙日飞快地向柳不肖投过满含幽怨的一瞥之后,方自转身缓缓离去。
柳不肖被这双薄雾般双眸看得心中一懔,慌忙转向徐振飞。
适逢徐振飞。目乃孙女神色,心中了然,此际也恰好冲着他微微一笑。
这一笑,笑得柳不肖再也无法掩饰心中窘迫,一张俊面陡地恍如八月丹枫,慌忙低下头去。
徐振飞微微一笑,暗暗说道:“到底还是未经世故的年轻人,面皮嫩得紧。”
柳不肖垂首沉默不言,徐振飞老眼凝注那恍如临风玉树般地柳不肖身上,霎也不霎,面上笑容时隐时现,谁也不清楚他到底想些什么。
二人相对无言,屋中空气一片寂静。
半晌,柳不肖将头倏抬,突然问道:“老丈,此处不知是何所在?离北邮多远。”
徐振飞一怔说道:“此处人称‘百家村’,对岸乃是‘二龙庄’,离北邮却是不知多远,柳相公问此做甚?”
柳不肖“啊”地一声说道:“小可是想知道一下此时身在何处。”
话声微顿,略一思忖又道:“敢问老丈,此处这条大河,上游通往何处?”
徐振飞苦笑一声说道:“此点恕老汉愚昧,老汉迁来此地十余年,却是寸步未离此村,村前这条大河通往何处,老汉更是茫然。”
柳不肖闻言一声“迁来此地”,“哦”地一声,诧声说道:“怎么?老丈不是此地人?”
徐振飞微一颔首,轻叹一声说道:“柳相公说得不错,老汉并非此地之人,十多年前方始举家迁来此地……”
柳不肖又道:“老丈仙乡何处?可否见告?”
徐振飞双眉微蹙,略一迟疑。
柳不肖说道:“老丈若有不便……”
徐振飞略一思忖,挑眉说道:“柳相公万勿误会,这没有什么不方便,老汉祖居洞庭。”
柳不肖剑眉微挑,轻“哦”一声道:“原来老丈是由洞庭迁来。”
微微一顿,星目突然有一种比电还亮的光芒一闪,深注徐振飞一眼,突然说道:“请恕小可斗胆妄测,老丈颇不似一般渔家,如小可猜得不错、老丈必然是位深藏不露的武林健者。”
此言一出,徐振飞神情一震,心中一惊,忙道:“柳相公走眼啦,老汉只不过是一极平凡的渔村老汉,哪里称得上
武林健者。”
柳不肖微微一笑,说道:“老丈何必太谦,小可虽不诸武技,但却嗜武如命,平素最慕朱、郭之风,所结交者泰半为武林朋友,结交既多,阅人自众,老丈年逾半百,精神矍陈,举止矫健不弱壮年之人,且一双眼神异于常人,由此诸多理由,小可敢断言所猜必无差错。”
他这里一边煞有其事地正襟危坐,侃侃而谈,却不知已是数次濒临死亡边缘。
徐振飞一面静听他谈话,心内却是不住暗惊,数次将功力凝足双臂,但数次均又陡然散去,因为徐振飞神色刹那数变中,不住地以一双老眼打量着眼前这位美书生,除了人长得俊美绝伦之外,竟是毫无起眼之处,脑中闪电数忖,方自暗责自己太过紧张,此子一脸正气,断不会是邪恶之流,更非昔年仇人寻上门来。
略一犹豫,毅然点头说道:“柳相公眼光委实不差,老汉确是微具薄技,但浅薄皮毛,难登大雅,武林健者四字却是万不敢当。”
柳不肖暗一点头,突然欣喜欲狂地道:“小可只是看老丈有点像一般所说的会武功人物,不想妄自一猜竟猜中啦!
太好啦!太好啦!小可非要好好向老丈请教不可。”
倏地一揖至地,恭声说道:“小可适才说过,虽然丝毫不谙武技,但却嗜武如命,今后在府上打扰几日内,欲不时请教,尚望老丈不吝指教是幸。”
徐振飞见状一怔,暗暗失笑道:“到底是未经世故的书呆子,真是天真的可以,不好好念书谈什么练武?……”
忖至此,双眉微蹙,忙一拱手说道:“柳相公言重啦,适才老汉说过,只不过是粗通薄技,会两套见不得人的庄稼把式,何敢当相公请教一字,只是老汉尽自己所知告诉相公好啦,不过相公不可期望过高,否则届时老汉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岂不使相公失望。”
柳不肖一见徐振飞答应,更是喜不自胜,闻言忙道:
“这个不妨,哪怕是片言只字,小可也是视若珍宝,津津有味,恰然神往呢。”
说完,想是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望着徐振飞嘿嘿一阵喜笑。
徐振飞人目柳不肖一副颠狂之态,实在难以忍俊,望着他一张笑容可掬的冠玉般俊面,笑意方起。
柳不肖突然面色一庄,一脸困惑地轻注徐振飞一眼,说道:“老丈请再恕小可斗胆妄测,老丈之所以由洞庭举家迁来此地必有不得已的苦衷,说不定是躲避仇家……”
“住口!”徐振飞这次可忍不住啦,神色一变,突然一声断叱,右掌倏探,五指箕张,闪电般向柳不肖胸前抓去。
他自信这一招即是江湖一流角色也万难逃过,何况这位毫不起眼的书生柳不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