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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放心。」
阴寒生再不耽搁,当即出谷。
到了谷外,已有两名内堂弟子牵马候着,阴寒生不急上马,先看一眼李斌,「除了方才那些,可还有别的消息吗?」
李斌从怀中摸出一只蜡丸,「沈堂主嘱属下将此物交与少主亲启。」
阴寒生接过蜡丸捏碎,从中抽出一方薄绢,读完上面字迹,已是面沉如水。
「雍怀舟……」
李斌三人等候少顷,只听主子喃喃念出三字,随后便见阴寒生双掌将薄绢一搓,一方绢帕霎时化作片片碎帛,随风一吹,飘飘洒洒不见了踪影。片刻后阴寒生跃上马背,三人追随身后,扬鞭而去。
阴寒生离谷之后首先便到桐城分坛,当日数十只信鸽飞往四面八方,不出三日,各地堂口皆已有所防范。
厉冤阁创立至今,暗杀朝廷命官不知凡几,便连刺杀皇帝亦不止一次,间中或有门人被擒堂口被抄,但总坛却一直屹立不动,每每率一众门人化险为夷,数十年下来早已历练出一套行之有效的规避之法。
这次太子震怒,皇帝钦旨,下令各州府彻查,虽说雷霆之声甚大,但砸在厉冤阁身上的雨点却照旧没有多少,除了京城里两个显眼些的堂口被灭,余下分坛便再无多少损失,各州府要么压根儿不知辖下有这么一窝钦命要犯,要么领兵围剿之时已人去屋空。过了七八日,各地分坛呈上来的已均是平安消息,阴寒生却不敢掉以轻心,自桐城一路快马返回总坛坐镇。
至于神兵谷中,阴七弦接了几封信后便不再担心,每日里只气定神闲同师兄谈天说地。
未几日已是正月十五,因是上元佳节,谷中饭桌上摆的便是一碗碗汤圆,哥舒仲离这两日病势突地恶化,连床也不能起了,由徒弟喂着吃了两口,将阴七弦与欧百龄唤到跟前,「年也过完了,你们也盘桓了这许多日子,这就各自回去了罢。」
欧百龄一愕,「师兄……」
话未说完,哥舒仲离已摆了摆手,「我知道你俩的心思,是要陪我过完这段日子,只不过我这条命还得拖上一时半会儿,你们在这里守着也帮不上什么忙,白白看着我一日不如一日,你们难受不说,我也不自在。如今我该做的事均已做完,再没什么挂心的,活一日便赚得一日,若哪天睡着了再没起来,自有徒弟操持,也不用你俩操心,你们听了信儿,给我上柱香就是了,却不必非要守在灵前哭哭啼啼效那等小儿女态。」
他此时病骨支离,语声徐软无力,但说到最后,却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豪迈之态,乃是堪破生死的洒脱不羁淡泊宁定。
欧百龄登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阴七弦亦觉眼眶一阵酸涩。
他与这位大师兄情谊非比寻常,最是明白哥舒仲离心思,想大师兄英雄一世,老来却缠绵病榻,生死之际挣扎之姿痛楚之态自是不愿让师弟们瞅见,是以谷中事物一了便即赶人。
阴七弦心下明白,虽伤心难过,却不愿拗了大师兄心愿,便也不劝,只淡淡一笑,「大师哥这是嫌我和二师兄带来的人多,坏了谷中清净,终于忍不住赶人了。」
停一停,将哥舒仲离已浮肿的一只手轻轻握住,「我晓得大师哥喜静,我不吵你,这便走人,只是怀风贪恋这谷中的瞻竹洞,大师哥看在我面上,再容他住上几日罢。」
这却是要儿子替自己侍奉了。
哥舒仲离笑微微看着小师弟,轻轻点一点头,「好啊。」
他说了这许多话,已觉疲累,阴七弦与欧百龄不敢多待,嘱咐云澄心好生看顾,两人便退了出来。
站在门口,欧百龄仍有些犹豫,「咱们这便走吗?」
阴七弦心神已不在此处,望着远山上一片苍柏翠竹,悠然忆起在这谷中的一幕幕过往,良久,轻轻道:「大师哥不愿咱们看他死前的样子,何必违他心意,让他难过。」
头也不回地去了。
翌日,欧百龄率一众弟子整装待发,厉冤阁车马亦候在谷外。
阴七弦看一看儿子,「我在桐城分坛等你。」
与欧百龄拱手一笑,登车而去。
旋即数匹座骑扬蹄嘶鸣。载着欧百龄一行,亦消失不见。
阴七弦与欧百龄这一走,谷中霎时少了一半人,登时清静不少,待得天一入夜,越发凄静冷清。
哥舒仲离的徒弟中除苏同之外,余下几个尽是稳成持重之辈,话也不多,怀风用过饭后略与师兄们坐坐便回了屋,看起从瞻竹洞中找来的养蛊之术,越看越是兴味,不知不觉将一部书翻完,眼睛困涩不堪,再一看桌上,一根红烛已去了多半截,估摸着已是子时,赶忙睡下。
他困倦之极,才一躺下便即睡熟,到了后半夜,梦中依稀听见窗外一阵马蹄声,紧接着有人低语,「师兄师弟」地一阵叫,似是谷中来了客人,不多时又复寂静。
怀风睡得沉了,眼也懒得睁,脑海中迷迷糊糊想着什么客人这样晚了还来拜访?念头一转即逝,便又陷入沉沉梦中。
翌日醒来,天已大亮,怀风一张眼便叫糟糕,再躺下去怕误了给大师伯行针请脉,忙匆匆起了床提着药箱往主屋来。
还未进屋,便见云澄心打里头出来,见了他道:「师父已醒了,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师弟自己进去罢。」
两人相处一月,熟不拘礼,怀风便也不客套,径直进了主屋。
走到内室门口向里一望,便见哥舒仲离半坐着正同一人说话,那人跪在床前,身子挺得笔直,看不见面容,但那身形熟悉之极,怀风一见之下立时呆住,手中药箱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下。
这一声惊动了屋内,跪着的那人转过头来看见怀风,面上神色丝毫未变,只是一张脸苍白中隐隐透出一点微青,略显憔悴,并不比怀风的惊慌失措好上多少。
哥舒仲离看见怀风,微笑道:「进来罢,这是我六徒儿雍怀舟,不是外人。」
又冲怀舟道:「这就是你四师叔家的怀风师弟,多亏他的针药,咱师徒俩还能见上一面。」
两人两两相望,均有些愣神,让哥舒仲离这一句惊醒,一个蹲下去拾掇摔开的箱子,一个走过来帮忙。
怀风手忙脚乱将掉出来的药瓶脉枕归拢起来,见怀舟捡起针包递过来,更是慌乱不堪,待都收拾好了,才晓得说一句,「多谢六师兄。」
怀舟深深看他一眼,「不必客气,倒是我该谢过阴师弟为师父治病。」
说着让到一旁,方便怀风看诊。
怀风自见了他便心如擂鼓,这时见他无意显露二人关系,略微镇定下来,如常为哥舒仲离诊了脉,又扎了几针。
少顷,云澄心端了药回来,怀舟伸手接过,服侍哥舒仲离服下。
怀风不欲多待,将药方子上的几味药量又调整一下,便告退出来。
怀舟眼往他出去,竟也没拦。
出了主屋,怀风闷着头径自往回走,堪堪走到门前,忽见一人斜刺里窜出来挡在了前面,抬头一看,竟是武城,不知他怎么弄的,脸上多出好长一条伤疤,红殷殷刻在左脸上,自鬓角处直划到下颚,生生坏了面相。
怀风晓得他一向跟在怀舟左右,这时见了也不吃惊,倒是看见那疤颇觉意外,不由站住了脚。
「二爷。」
武城低低叫了一声,不忘四下看一看。
阴七弦的这处旧居位于谷中东南角上,离主屋有些路径,谷中弟子这时多半各自忙碌,四周倒也没有别人,饶是如此,武城亦是小心翼翼,并不敢行甚大礼,只如寻常江湖人物一般拱一拱手,神色间恭谨如旧。
「你们几时来的?」
怀风心下亦是慌乱,压低了声儿问道。
「王爷是昨日夜里到的。」
两人这般压着嗓子说话,着实鬼祟,便没旁人看见亦是别扭,怀风心一横,暗忖反正也撞见了,避也避不过,索性推开门,「进来说罢。」
一面心中暗自庆幸,亏得父兄都已走了,不然两下里撞见,先就是你死我活一场打斗。
关了房门,武城当即跪下按主仆之分行礼。
怀风蹙眉看他,「我不是你主子,用不着行此大礼。」
停一停,忍不住问:「他叫你来找我。」
「不是。」
武城也不起来,仍旧跪着,「昨夜我们到了谷中,王爷的三师兄便告诉王爷是您在这儿给谷主看病,王爷和属下那时才知您竟是这样身份,后来回了屋,王爷便再三叮嘱属下见了您需装作不认识。」
怀风顿觉讶异,「那你来见我又是为了什么?」
「二爷,」武城忽地红了眼眶,「求您救救王爷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