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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直叫如霜,叫得十分自然。他一面笑,一面信手掂起茶杯缓缓举至口边。
如霜心中狂跳,不住暗叫:“饮下吧!你这畜牲!饮下吧!”
可惜,可恶的夜枭说话了,说得不是时候,他道:“白姑娘到了,堡主何不立即决定?”
九幽天魔把茶杯把从口边移开,重新放回茶几上,笑道:“好!时候不早了,要早早歇息,早些说吧。”
“姐夫有关于我的话?”她抢着问,希望九幽天魔早早说完,好饮下那一杯入口即死的毒茶。
九幽天魔,并未离开茶杯,道:“并非与你有关,但为了慎重起见一一”
“如果事涉机密,我还是告退的好,姐夫?”
“不不!不!事情很小,与机密无关。明日我们要向饶州府与不知好歹的英雄好汉们动手,恐怕这些人与令堂有交情,日后彼此之间容易有误会,所以请你加以提出参商。赖福,你念名单。”
夜枭从杯中掏出一个绢卷,一下拉开往下念:“府城竹居士萧文星,老少三十六口,双港口水上飘萍陈泰兄弟两人;大阳埠双刀客……”
念了将近十批人,算起来不下二百口老少。如霜愈听愈惊,毛骨悚然。等夜枭念完,抽口冷气道:“姐夫,你是说,这些老少全算上?”
九幽天魔又将茶杯举起,笑道:“斩草不除根,萌芽复又生。有道是杀其母必杀其子,永除后患。哈哈!你认
为我傻得留几个活人将未找我么?不会的,如霜,我不会做这种蠢事。”
“老少妇孺是无罪的,这岂不是太残忍了吗?”
“哈哈哈哈!”九幽天魔狂笑起来,茶杯又放下了,笑完又道:“世间千千万万人,有千千万万条心,假使不硬起心肠,岂能使他们乖乖听命?口头上假仁假义无妨,实际上却无此必要。如霜,你年纪还轻,等到你有这么一天大权在握,你也许比我还狠,信不信由你。”
如霜才懒得听他的废话,注意力全放在他手中的茶怀上,心中焦急万分,眼看他杯子已至唇边却又放下,急得她身上直冒汗。渐渐地她有点坐不住了,眼看杯中毒茶将冷,假使天魔吩咐换热茶,岂不前功尽弃?无论如何,她得引起对方喝茶的兴趣才行。
她将杯子举到唇边道:“姐夫,你的大道理也许确有见地,可惜杯中不是酒,不然将敬你一杯,以示佩服你的高论。”
杯是举起了,但她不能喝。九幽天魔未喝下之前,她不打算先死。
“好吧!女孩子喝酒不便,以茶代酒名正言顺,你我何不干了这一杯?”
如霜吸入一口长气,道:“好!干!清茶一杯,以示敬意?”
她横了心,要与九幽天魔同归于尽。能与一代魔头同亡,这条命已算取得最高的代价了,何用迟疑?
九幽天魔发出一声怪笑,举杯就要喝。
蓦地,厅口出观了毕宿石杰雄壮的身影,叫道:“天权坛柴护坛求见。”
九幽天魔的茶杯,又从口边移开了,他的真俊潇洒面容,突然变得杀气腾腾,挥袖叫道:“传他前来。”
如霜暗暗叫苦,她又失去一次机会了。
片刻,厅口出现一个身材高瘦,鹰鼻狼目的中年人,穿一袭破灰布直裰,灯笼裤下面是一双多耳麻鞋,很像一个村夫,站在厅口躬身叫:“天权坛护坛柴元长,求见堡主覆命。”
“进来!”九幽天魔沉声叫。
“遵命!”柴元长大声答,在毕宿的引领下,大踏步进厅,在九幽天魔身前八尺行礼躬身禀道:“属下参见堡主。”
“怎样了?说简略些。”九幽天魔笑容满面地发话。
“鄱阳青蛟果然明着替堡主卖命,暗中出卖弟兄,竟胆大包天,与大阳埠双刀客卢琛并未绝交,事先通风,与双刀客驾舟潜逃!”
“人呢?”
“双刀客今晨失踪之后,属下即率领本坛兄弟,追至鄱阳山,结果鄱阳青蛟被拿获,家小十七口仅获八名。双刀客与另一条快艇逃脱,追之不及。”
“逃往何处去?”
“可能逃向了南昌。属下已派人通知各地水陆弟兄,务必全力擒捉,死活不论。”
“好!把鄱阳青蛟带上。”
“遵命!”
柴元长退走,九幽天魔向夜枭赖福道:“赖福,召集你的弟兄。”
“弟子遵命。”夜枭站起应道,也走了。
花厅气氛紧张,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十分沉重。两侧,夜枭带来的十名大汉浑身结扎,佩刀挂剑,雄赳赳气昂昂,挺腰屹立不言不动。
厅口人影一闪,柴元长首先踏入厅中,大叫道:“叛徒鄱阳青蛟荆同及妻子女仆共八人带到。”
接着,八名村夫打扮的大汉鱼贯而入,每人拖了一个人,在下首一字排开,将俘虏推在身前。
中间的俘虏是个四十来岁精壮大汉,赤着上身,浑身刺了十二条独角蛟的图案,翻腾在黑褐色的肌肤上,脸上全是淤血,共有五处创口,已经面目全非。一条牛筋索贯穿了掌心,绞在背后绑得结结实实,被大汉连拖带挟弄进来的。他的一双怪眼依然明亮,摇摇幌幌地站稳,用怨毒无比的目光,死死地盯视着半躺在虎皮交椅上的九幽天魔。
之外是一个中年女人,一个老苍头,一名老村妇,两名垂髻女娃儿,一个小男孩和一个残废老瞎子。七名老少妇孺像落汤鸡,浑身湿淋淋的。天气太冷,他们全都脸孔发青,呻吟之声不绝于耳。
九幽天魔脸上的煞气全消,微笑着问:“荆同,你的胆子真不小?”
鄱阳青蛟左脚一伸,想向前走,押着他的人手腕一带,穿在他掌心的牛筋索一震,他向后便倒,钢牙错得格吱吱直响,但被押他的人挟住了,没倒下。
他仰天吸入一口气,用沙哑虚弱的声音说道:“荆某瞎了眼,以为你是大仁大义的英雄豪杰,所以答应替你卖命,加入饶州分坛。岂知你是人面兽心的小人!”
“该死,闭嘴!”押他的大汉厉叱,“噗”一声,一掌击在他的肩头旁。
“哎……”他咬牙厉叫。
“让他说。”九幽天魔若无其事地说,挥手制止大汉出手。
鄱阳青蛟吸入口气,久久方道:“不必说了,你要荆某卖命,却又要杀荆某的好友双刀客庐琛。庐老哥乃是荆某的救命恩人,荆某只好和他一同远走他方。哼!荆某已经成功,你除了杀我之外,对荆某已无可奈何了,杀了我吧!”
“你不替你的妻儿担心?”
“人死如灯灭,对妻儿担心有何用处?一人做事一人当,总不能将荆某的妻儿也加害!”
“不错!本堡主处治人犯,不治则巳,治则斩草除根。”
鄱阳青蛟浑身一震,竭力大叫道:“不! 不! 你不能!”
九幽天魔厉叱道:“本堡主无所不能,你这厮罪该万死!”
鄱阳青蛟拼命挣扎,被押他的大汉挟得紧紧的。他大概知道已无法挽回,尖厉地大笑道:“哈哈哈!荆某在九泉之下,庇佑你好好地活着,活着等荆某的子女长大成人,再杀你的全家!“
“拖下去,行刑!”九幽天魔不耐烦地挥手叫道,稍顷又道:“传令向各坛示众。”
没有哭声传出,押解的大汉已动手将俘虏击昏往下拖。只有鄱阳青蛟未被击昏,在切齿大骂:“李文宗,你这人性全无的猪狗!报应不远了,你的子女必定将以血还血!”
九幽天魔用一声狂笑打断他的话,笑完道:“你放心,像我这种人,比任何人都命大,报应之事只有你这种傻瓜才相信。至于你的子女,不久会和你在九泉之下相聚的。活在世间难,他们定然乐意和你在枉死城中团圆的。下手!”
一名大汉将手中的妻娃儿用力往楼板上一丢,“砰”一声响,女娃儿蹬蹬腿便寂然不动了。
如霜忘了自身的处境,突然站起尖叫道:“住手!”
乐夫子倏然站起,沉着脸道:“白姑娘,请自重,不可在这儿大呼小叫。”
如霜不理乐夫子,向九幽天魔叫:“堡主,这人毕竟曾经是你的弟兄,如此肆意屠杀老弱妇孺,日后你怎能寄望其他弟兄替你卖命?杀几个无罪老弱,未免太狠太残忍太无人道了!”
九幽天魔摇手止住她往下说,笑道:“如霜,冷静些。你该知道咱们这种人,心不黑手不辣,决难横行天下。此中道理无法和你解释,日后你可以问问你母亲,令堂也许会将利害对你详加解说。这位鄱阳青蛟已加盟七星坛下,竟然敢吃里扒外,罪不可恕,用不着替他申冤叫届。别说他已经加盟,任何知道敝堡秘宿的人,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死心塌地为本堡效力,二是死!决无第三条路。下手!”
一名黑衣大汉取来了八个草囊,分给行刑的八个人,囊装有生石灰,是专用来盛人头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