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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十一郎的脸像铁一般冷硬,缺少温柔。
可是他的眼睛中却充满了宽恕、容忍和慈悲。
他眼睛盯着他,慢慢道:“我不杀你,绝不仅仅是因为璧君,而是因为你虽为恶,却是个不俗的人。我希望你能丢掉过去,重新活过,既赎己罪,亦福众生。”
连城璧沉默着,过了半晌,突然长长叹了口气,道:“萧十一郎,你毕竟还是看错了我。”
萧十一郎道:“看错了你?”
连城璧道:“你以为我还能继续活吗?”
萧十一郎道:“为什么不能?难道声名和地位对你就如此重要?”
连城璧瞑目向天,缓缓道:“就算是你能无视我的罪孽,但别的人呢?”
萧十一郎一字一字道:“只需我心内存慈悲,诚意忏悔,多大的仇怨都能化解。”
连城璧道:“你难道要我向那些鄙俗的人,那些我从来也不放在眼里的人折节低头?”
萧十一郎眼睛盯着他,一字一字道:“你不会向任何人折节低头,你只向你犯下的罪行低头。”
连城璧摇了摇头,转过头望着天际,悠悠道:“我出身世家,自小有‘神童’之誉,十岁时剑法已登堂奥,十一岁时与东瀛‘一刀流’的掌门人太玄信机交手论剑,历三百招而不败,自此以后,我与人交手便从未败过。我虽未去考取功名,但却饱读诗书,精通佛法,我平生与当世才子、高僧论道无数,从未屈居下风,我知道他们比不上我。除此之外,我父严母慈,妻美友贤,可以说是占尽了天下的好处。我本是天之骄子,却没有想到我的命运竟会反复如此。”
他突然问萧十一郎,“是不是因为有了萧十一郎,连城璧的命运才会反复如此?”
萧十一郎道:“不是。因为有了连城璧,连城璧的命运才会反复如此。”
连城璧凄然笑道:“不错,因为有了连城璧,连城璧的命运才会反复如此。”
他突然咆哮道:“但我既是天之骄子,上苍又为何不让我善始善终?为何偏偏要我的命运反复如此?”
他掉转掌中的短剑,一剑刺进了自己的心窝。
萧十一郎一把揪住连城璧的衣襟,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大怒道:“你这懦夫,你为什么要死?为什么要死?难道声名和地位对你就那么重要?没有这些你就活不下去?”
连城璧口中鲜血大量涌出,双目失神地望着萧十一郎,嘴角泛起一丝黯淡的微笑,道:“你不会明白,不会明白,可是,你很快就会明白。”
他的喘息突然急促,声音也断续了起来,反手抓住萧十一郎的手,道:“善待璧……璧君,她……是个好……好女人,你……不能辜负……她,否则……否则,我做鬼……做鬼也不饶你……”
他突又凄然笑了笑,道:“其实……我说这些话也是……也是多余的,我知道,你一直……一直比我……对她好,而且你一定……会永远……永远地对她好,她根本……根本就不需要我……挂念……”
他转过头,眼睛茫然望着天际,仿佛是望着自己的来处,又仿佛是在望着自己的归宿,喃喃道:“我本是……天之骄子,上苍为何……为何要我的……命运反复……如此?为何要我的……命运反复如……此……”
他反反复复念叨着这句话,然后他的声音渐渐微弱。
这一代名侠就此闭上了眼睛。
这一刹那,萧十一郎心中不由自主升起一丝奇异的悲哀,也不知是为了连城璧而悲哀,还是为了世人那无常的命运而悲哀。
他不明白连城璧为什么要死,难道声名和地位对他就如此重要?
弃恶从善,重新开始,又有什么不好?
他苦笑着摇摇头,他想不明白。
萧十一郎托起了连城璧的尸身。
无论连城璧生前是善是恶,他都要将连城璧的尸身埋葬。
佛家以人的躯体外壳为臭皮囊,教导人们超脱色相,返本归真,但在他看来却是只有躯壳是干净的,肮脏的只是灵魂。
他藏起了对连城璧的记忆,勉强让自己轻松些,然后向风四娘微笑道:“走,我们喝酒去。”
风四娘叹道:“你要我陪你喝酒,至少要先招呼过你身后的那几个人。”
萧十一郎皱皱眉,转过身。
只见前面林子里不知何时竟多了十几个人。
是十几个和尚和道士。
其中一个老道士和一个老和尚正在下棋。
那道人鹤发童颜,形貌壮伟,一身雪白的道袍,一尘不染,虽然不过是坐在那里,却仿佛是坐在云端,飘飘然说不尽的出尘之意,看起来就像是传说中的仙人。
那老僧却是黝黑古朴,身形瘦小,但其神情之安详,气态之从容,谧谧然让人难描难摹。他身上穿着一身杏黄色的僧衣,本来也很显眼,但萧十一郎甚至没有看见他。
那老和尚整个人竟仿佛是已与大地融为一体!
萧十一郎虽然没有见过这两个人,但单凭这两个人山岳般泰然的气势、大海般泓然的修为,就已能猜出——
这两个人必然是当今武林的泰山北斗,少林寺的铁龙方丈和武当山的空空真人!
铁龙大师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那人随随便便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袍,背负着双手,正在看棋。
只见那人面如冠玉,目如朗星,看上去显然已有些年纪,可是那人的那种醉人的风采,那种洒脱、那种儒雅、那种沉静、那种闪烁着智慧之光的湛然,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竟是唐大先生!
唐大先生原来并没有死。
像唐大先生这种心思缜密,谋多智广的人物,无论在多么恶劣危险的境地中,当然都能想出法子逃生。
唐大先生想必是死里逃生后,立刻就动身远赴少林武当报讯。“九月初三”一役,阴谋之毒,杀人之多,所揭示秘密之惊人,简直是要山崩海啸,天地失色。连城璧无论是武功还是智略,均非等闲的小毛贼可比,所以才惊动了少林、武当两派的掌门之尊。
萧十一郎忽然明白连城璧为什么要死了。
就算是他能放过他,天下武林也不会放过他,那死在他手上的无数冤魂也不会放过他。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连城璧的代价就是死。
除死之外绝无第二条路可走。
萧十一郎回过头来,悄声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风四娘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我看见他们的时候,他们已在那里了。”
萧十一郎沉思了片刻,突然笑了,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为什么要为了这件莫名其妙的事伤脑筋?”
他突然拉起风四娘的手,道:“我们还是喝酒去。”
风四娘忍不住道:“你难道不想过去见见他们么?能见到当世武林泰山北斗的机会并不多。”
萧十一郎目中掠过一丝嘲弄和笑谑,悄悄道:“我是武林中最声名狼藉的大盗,你是著名于天下的女飞贼,咱们两人都是邪魔外道,怎见得武林侠义道的领袖?”
风四娘也笑了,道:“好,我们走。”
他们两个人才转过身,忽听一个温和的声音道:“‘大盗’萧十一郎,可否过来一晤?”
萧十一郎回过头,只见唐大先生、空空真人、铁龙方丈都在望着他,三个人目中都蕴含着无比的亲切和友谊。
看来他们就是想走,只怕还不是那么容易。
萧十一郎淡淡笑了笑,轻轻放下连城璧的尸体,慢慢走过去,道:“萧十一郎是邪魔外道,也配与少林、武当两派掌门之尊共语么?”
少林的四大金刚一齐喝道:“不得对掌门师尊无礼。”
铁龙方丈微微扫了他们一眼。
四大金刚立刻全都闭上了嘴。
铁龙大师安然的脸上泛起一丝明悟,喟然叹息道:“这也是少林虽为武林泰斗,却不足以令真正的豪杰壮士折服的缘故。”
空空真人微笑道:“但这也正是少林之所以成为武林泰斗的缘故,是么?”
铁龙大师沉默,突然哑然失笑,道:“少林足以令真豪杰折服又如何?不足以令真豪杰折服又如何?少林是武林泰斗又怎样?不是武林泰斗又怎样?你我两人在此絮絮叨叨尽谈论些枝梢皮毛之事,岂非着相?”
空空真人望着萧十一郎慢慢走过来,道:“足下特立独行,不苟于当世,虽身被武林之共诟,而傲岸不群,可谓当世之‘至人’。”
萧十一郎道:“晚辈不过一草莽匹夫耳,如何当得真人如此盛誉。”
空空真人道:“惟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你之所为虽然惊世骇俗,却处处透出慈悲博爱,若连你都当不得‘至人’之誉,那天下就没有人能当得了。”
萧十一郎苦笑道:“晚辈不过是率性而为而已,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