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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方直那儿出了什么事?”艾飞雨不由这样问。
沈胜衣无言点头,艾飞雨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方直现在怎样了?”
“到现在为止,相信他都还很好。”沈胜衣微喟,“可是,我们却都希望他不好。”
张千户接道:“这句话你或者很奇怪,但当你知道事情的经过之后,便会明白为什么我们这样希望。”
艾飞雨只是问:“到底是为什么?他不好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
沈胜衣道:“那最低限度,他还是我们的朋友。”
艾飞雨怔怔的望着沈胜衣,张千户亦是,倏的又问道:“老弟,这个人应该不会假的了?”
沈胜衣道:“前辈放心。”
张千户一声苦笑:“你们既然是要好的朋友,我应该相信你的判断,不知怎的,我还是不由得再这样问。”
艾飞雨看着二人,一面莫名其妙的表情,沈胜衣解释道:“我们在说你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难道还有第二个相貌与我差不多的人?”艾飞雨一步正跨过门槛,一分神,冷不防一脚踏长衫下摆,险些摔倒于地上。
“该死,怎么给换上一件这样的怪衣服?”艾飞雨嘟喃着将长衫下摆抄起,塞在腰带上。
沈胜衣随亦跨过门槛,那个小老人即时从一丛花木后闪出,一阵风也似掠来,“隆”的将大门推上。
沈胜衣没有理会,接对艾飞雨道:“非独你有真假,方直也有。”
艾飞雨突然省起什么,道:“又是变化大法师那种伎俩?”
“犹有过之。”沈胜衣笑笑。“人上有人,一山还有一山高,这些老话,不无道理。”
艾飞雨道:“变化能够将一个人改头换面,变做另一个人。”
“他却不能变出两个同样的人来。”
“那么白玉楼……”
“用的只是一种障眼法。”沈胜衣回头一望紧闭的大门,他一再仰眼望天。”快天亮的了。”
张千户接道:“老弟似乎还要再去一个地方。”
“不错,”沈胜衣目光一落。“艾兄且随三位老前辈,回张家庄歇息一下。”
艾飞雨追问:“沈兄还要到那儿?”
“找小方好好的谈一谈。”沈胜衣微喟。“只有他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南下,知道你畏水,还有,那个魔王虽然能够将人一变为二,却是需要模子。”
张千户点头:“所以他变出来的人与原来的模子都应该属于他所有,由他来控制,这正如两个欧阳立,都是接受他支配,两个艾飞雨,真的一个不服从,使得将之囚禁起来,而两个方直,也本该如此。”
艾飞雨疑惑的望着张千户、沈胜衣。
沈胜衣缓缓道:“其实我早就该想到没有模子,怎能够变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人。”
“还有你看见两个方直的时间、地点相距并不大。”张千户一顿一笑。“可是,你仍然没有怀疑他……”
“因为他是我的朋友。”
张千户摇头:“因为他是一个人所共知,人所景仰的君子。”
秦独鹤冷冷插口:“我从就不相信天下间有所谓真正的君子。”
沈胜衣淡淡道:“这其中也许另有蹊跷,在未见到他本人问清楚之前,晚辈不敢武断。”
秦独鹤不怒反笑:“这是你比我们这几个老头儿可爱的地方。”
张千户沉声道:“我们想到的,魔王也会想到,他就算不是真魔,也是一个真正的聪明人。”
沈胜衣道:“所以这位君子的立场如何,在我到达之际,也应该有一个明白的了。”
张千户想想:“那儿也许已经设置了陷阱……”
沈胜衣道:“时间未必来得及,而且,在目前来说,魔王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
张千户一皱眉:“那我倒有些担心方直能否活下去了。”
沈胜衣点头,身形突然开展,一支箭也似射了出去。
他的经功造诣本来就很不错,这下子全力施展开来,就是柳清风也自叹弗如。
艾飞雨实在很想进去一看究竟,却给张千户拦下来,也很快给张千户说服。
这件事沈胜衣一个人应该应付得来。
张千户精打细算,这一次又有没有错误?
长夜已将尽,黎明之前的片刻,那也是最黑暗的时候。
沈胜衣方来到方家门外,一颗心亦沉了下去,他看到的也只是一片黑暗。
庄院内一点灯火也没有,门前檐下的两盏灯笼亦没有燃上。
大门紧闭,沈胜衣一推不开,没有拍门,身形倒退阶下,一拔掠上滴水飞檐。
居高临下望去,花径上杳无一人,周围一片死寂,沈胜衣目光一扫,身形一动,掠了下他踏着花径,一路步往大堂,一种不祥的感觉已然在心底冒上来。
上了堂门石阶,仍然没有任何发现,往堂内望去,亦是漆黑一片。
沈胜衣不禁有些茫然,也就在这时候,两声“咳嗽”从堂内传出。
沈胜衣听得清楚,目光一转,道:“可是方兄?”
没有回答,沈胜衣手往怀里一探,一动,“刷”的剔着了一个火摺子。
去。
火光迅速驱散了黑暗,沈胜衣终于看见了坐在墙壁屏风前面的方直。
方直左右并没有其他人。
偌大的厅堂就只得他一个人呆坐在那里。沈胜衣缓步走了进去,火摺子突然脱手,飞向堂中垂着的一盏宫灯。
火摺子穿破灯纱,正好落在灯盏中,这盏宫灯立时燃起来。方直可没有动,也若无其事,眼睛也不一眨。
沈胜衣在方直前面丈许停下,道:“方兄”方直并没有回答,什么反应也没有,沈胜衣也没有再说什么,他终于从方直睁大的眼睛中看到了死亡。
一缕黑血旋即在方直的嘴角淌下,黑血过处,肌肤竟然消蚀。
旁边的矮几上放着一张纸,写着一行字,用一只碧玉雕成的猫儿压着。
沈胜衣清楚的记得,那是他数年以前与方直在这里秉烛夜话,当时兴之所至,随手以一方碧玉刻成的。
在雕刻方面他并无多大的研究,但手指灵活,又能够掌握要诀,所以刻来也活灵活现。
这只猫儿现在又回到他手上,再看纸上那九个字,更加感慨。
天下没有真正的君子。
沈胜衣并不怀疑这九个字的真实,到现在为止,他只是遇上方直这一个君子,而这一个君子最后还是要令他失望。
他却也不能不承认一直以来方直都规行矩步,一切都非常淡薄。
到底是什么原因令这一个君子改变?
沈胜衣想不透。
周围也始终是那么静寂,那种静寂也一样给人死亡的感觉。
沈胜衣忽然想到方家的其他人,不由自主急步往内走去。
没有血腥味,方家上下十七口都是毒发身亡,那种毒与方直所服的显然并不一样,却一样有效,从他们临终的神态看来,死得并不辛苦。
有死在床上,有死在门边,都显得那么安详,彷佛完全不知道死亡已经降临。
他们房间的东面窗外,都插着三支线香,也都已燃尽。
窗纸上却都穿了一个洞,毒烟绝无疑问就是由这个洞吹进去。
是不是方直安排了家人上路,然后他在大堂上等候沈胜衣到来?沈胜衣也一样想不透。
看过了那十七具体,孤灯一盏,回到大堂的时候,沈胜衣的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方直竟然会下这个毒手,实在难以想像的。
方直头颅的肌肉这时候已经消蚀殆尽,变成一个骷髅。
沈胜衣不忍卒睹,吹灭了灯火。然后带着那只碧玉猫,和那张只写着九个字的遗书,悄然离开了方家。
长夜亦已尽。
第十三章 仙笛离魂
拂晓雾里。
那面池塘之上雾气迷离,池塘当中那座水轩彷佛天外飞来,看来又是那么的不真实,彷佛随时都会被晓风吹散。韩奇将沈胜衣领到这座水轩中,说了两句客气话,悄然退回去。
张千户也没有让沈胜衣久候,跟着来了,不过一夜,他看来已经苍老了很多,身躯也变得佝偻。
“这座水轩四面临水,你我无论说什么,都不用担心给别人听到。”张千户的语声很沉重。“飞桥那边有韩奇,那一个走来,相信都未必能够逃过他的耳目。”
沈胜衣点头:“这的确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
张千户转问:“我这样请你到来,你是否有些奇怪?”
“在跟魔王谈判的时候,晚辈已经知道老前辈有所发现。”沈胜衣接问:“那到底是什么?”
张干户道:“死人虽然不会说话,但未必不能够告诉我们什么。”
“楚老前辈的体上到底有什么发现呢?”
“他一脸惊怒之色,眼瞳中也彷佛充满了疑惑。”
“孙天成那一剑无疑很意外。”
“有一件事老弟还未知道。”张千户缓缓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