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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胜衣缓缓问道:“你以为我是进去嫖妓,给你这个正人君子撞上,所以吓一跳?”
“小弟绝没有这个念头。”方直慌不迭否认。
沈胜衣上下又打量方直一遍,突然问:“你是个君子。”
方直叹息道:“我只是做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情,无意做什么君子。”
沈胜表又问道:“你是从来不会说谎的。”
“不是不会,只是总觉得,没有说谎的必要。”
沈胜衣沉声道:“那我现在间你一句,你就老老实实的答我一句。”
“沈兄请问。”
“方才你去过什么地方?”
“在离店之前,一直留在店子里。”
“离店之后?”
“就是从这边走,正好遇上沈兄。”
“你没有进过怡红院?”沈胜衣冷冷的追问!
“若是有进去的必要,我也会进去的,不过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这个必要。”方直一面诧异的望着沈胜衣。
沈胜衣冷截:“我只是问你方才。”
方直苦笑:“一直以来都没有,方才当然也没有的了。”
沈胜衣怔住,到现在他才发觉自己非独心绪又乱起来,而且变得有些儿语无伦次。
他征征的望着方直,好像现在才看清楚这个人,方直也是征征的望着沈胜衣,到底是因为沈胜衣这样望着他,还是因为沈胜衣的说话态度令他深感诧异,抑或是故意装成这样,相信就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了。
最低限度,沈胜衣就已瞧不出来,在他眼中,那好像每一种都有些,他也从未这样怀疑过方直。
两个人呆看了一会,还是方直先开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胜衣脱口道:“你不知道?”
方直摇摇头,苦笑道:“我只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沈胜衣追问。
“你简直完全变了另一个人。”方直叹了一口气。“我从未见过你这样子。”
沈胜衣冷冷的道:“还不是拜你这位君子所赐?”
方直“哦”一声,又是一面的诧异之色,从他这种反应的迅速看来,实在又不像装模作样。
沈胜衣突然移动脚步,绕着方直打了一个转,方直的身子跟着沈胜衣移动,诧异之色也就更加浓了。
他方待追问,沈胜衣突然又停下:“听说你并没有兄弟。”
方直不暇思索的道:“这是事赏。”
沈胜衣问:“以你看除了孪生亲兄弟之外,有没有相貌完全一样的两个人?”
“不知道。”方直沉吟着。“也许有,只是到现在为止,我还没见过两个这样的人。”
沈胜衣淡然应道:“你很快就会见到的了。”
方直方待问,又给沈胜衣抢住前头。“你是否认识一个叫做阮环的人?”
“阮环?”方直想了想:“完全没有印象。”
沈胜衣倏的一笑:“这是否说谎,很快就会有一个明白。”
方直只是呆望着沈胜衣。
“你有生以来从未进过妓院?”沈胜衣接又这样问。
方直叹息道:“什么时候开始你对我变得这样子不信任?”
沈胜衣缓缓道:“方才。”
方直接问:“怎样方可以令你恢复对我的信任?”
沈胜衣笑道:“很简单,只要你随我到一个地方。”
“那里?”
“怡红院!”沈胜衣笑得简直就像是一个贼。
“什么?”方直吓了一跳。
“走!”沈胜衣接挥手请方直上路。
“真要去怡红院?”方直怀疑追问。
“你看我像是在说笑?”沈胜衣瞪着眼,的确一点也不像在说笑。
方直怔在当场。
沈胜衣缓缓地道:“反正你从来不曾进过妓院,难得也有这个好机会,怎能不去见识一番。”
方直吃吃地问:“一定要我进去?”
沈胜衣道:“一定要!”一顿又道:“你若是再不举步,我就将你扛进去。”
方直叹了一口气,道:“先师曾经对我说过,一个人只要问心无愧,无论到什么地方,也不必害怕。”
沈胜衣淡淡的道:“阳光也一样会照进污秽的地方,何尝见阳光被染污?”
方直只有叹气。
沈胜衣接又挥手:“方兄,请”方直没有移动,只是望着沈胜衣:“听说你向来脱得很,现在看来,果然不错,只是……”
“怎样?”沈胜衣板起脸。
“实在令人吃不消。”方直又叹息。“幸好我们见面的时间并不多。”
沈胜衣仍然板着脸。“这还不是怡红院最热闹的时候,所以你最好还是进去。”
“怡红院热闹与否,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越热闹,也就是说人客越多,认识你的人当然也难免多一些。”
方直苦笑道:“看见也没有办法,我既不能掩得住别人的眼睛,也不能掩住别人的嘴巴。”
沈胜衣淡淡地道:“而且你问心无愧,根本就无须在乎别人的说话。”
方直又苦笑一下。
沈胜衣接道:“不过你那些朋友一定很希望你能够告诉他一些你的感想。”
方直连笑也再笑不出来,苦着脸:“这倒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他终于移动脚步,同怡红院那边走去,那样子就像是一个押往刑场等候斩首的犯人。
沈胜衣亦步亦趋,脸上亦没有笑容,目光凝结在方直背上。
从身形看来,这个方直与方才那个方直亦并无不同的地方,最低限度,沈胜衣便已瞧不出来。
天下间怎会有这么相似的人?沈胜衣叹息在心中。
那两个丫环在门外,她们目送沈胜衣远去,已准备回身进去了,却就在那个时候看见沈胜衣被方直挡住去路。
她们虽然听不到沈胜衣方直二人在说什么,但二人的动作看在眼内,亦觉得很奇怪,不由留上了心。
然后他们就看见两人向怡红院这边走回来,当然更不会走进去!
这倒是省掉了沈胜衣不少麻烦!
那两个丫环并不认识方直,但也没有问原因,她们只知道沈胜衣是三姐也不想开罪的人,就是再接待沈胜衣进去,也不会受责骂。
所以她们如言将二人引入怡红院,引向秋红的房间。
也就在那道回廊上,他们遇到了那位尚三姐。
三姐看样子,也是要到秋红的房间一看究竟,他的身材赏在未免胖了一些,一段路走下来,就像是方爬过十座大山,不住喘气。
听到脚步声,回头一望,三姐却怔住在当场,那种惊讶的表情,似乎并不是因为看见了、沈胜衣回来。
沈胜衣看在眼内,心头一动,倘未开口,三姐已然向方直招呼:“方公子,是你啊?”
方直呆了呆:“这位是……”
沈胜衣替他介绍:“怡红院的老板娘,你可以叫她三姐。”
方直想了一会:“恕我记性不好,忘记了在那儿见过。”
三姐笑笑道:“张千户张大爷大寿的那天,别人指点给我认识,却是没有机会谈上半句话。”
她上下又打量了方直一遍:“好像方公子这种君子,本就不是我们这种人高攀得起。”
方直连声:“言重”三姐目光转落在沈胜衣的面上。“沈公子,这玩笑虽然很有趣,似乎找错了对象。”
沈胜衣摸了摸鼻子:“这是否玩笑,现在还是言之过早。”
“哦?”三姐疑惑的望着沈胜衣。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时实在难以说清楚,秋红的房间就在前面,我们还是先进去一看。”沈胜衣随即举步走前,一面推了方直一把,方直只有走上前去。
“我正要进去看看。”三姐亦举步。
沈胜衣走到三姐身旁,突又问:“尚威还没有向你禀告?”
三姐摇头:“你不是叫了他在秋红房间看着,等你回来。”
沈胜衣一皱眉:“我没有这样叫他”脚步突然快起来。
这时候他们离开秋红的房间已没有多远,尚威应该听到他们的说话声,但竟然一些反应也没有,这是很奇怪。
莫非又出事?
一种不祥的感觉突然涌上沈胜衣的心头,脚步一快再快,抢在三姐之前,来到秋红房间门前。
门仍然大开,尚威也仍然在房间之内,只是已经变成了一个死人,所以一些反应也没有。
致命的伤口在咽喉,尚威就像宰鸡一样被宰掉,他坐在桌旁一张椅子之上,头搁在椅背,鲜血仍然不停在滴下,溅红了老大的一幅地面。
他的眼睁得很大,眼瞳仍然残留着诧异的神色,嘴角笑尚未逝。
看他样子,他竟然是在欢愉中破人宰掉,在死亡的那刹那,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沈胜衣的两只脚彷佛又被钉子钉上,钉稳在地上,三姐喘着气快步走到沈胜衣的身旁,一看房间的情形,不由得一声惊呼。
方直本来可以落在三姐之前,但结果还是跟在三姐之后,在这种情形之下,他仍然懂得礼让,这实在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