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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正准备动身,柳三风那个管家就来了。
那个管家是奉柳三风之命,前来请他们到柳家一聚。
一请就是三个。
——这么巧?
——柳三风找我们到底有什么事情?
他们都很奇怪。
那个管家却全不知情。
只有柳三风才能够回答他们的问题。
他们立即动身去柳家。
柳三风在书斋等侯。
秋尽。
院中的芙蓉已经开始凋落,菊花却正是时候。
菊花盛放,一院菊香。
石球北彪林雄到达的时候,柳三风正负手窗前,呆望着窗外,仿佛在欣赏窗外盛放的菊花。
他的神态落寞,他的容颜憔悴。
不过十日,他竟像老了十年。
所以石球他们看见他,都不由一呆。
他们一踏入书斋,柳三风便自回过身来。
石球一怔呼道:“柳兄!”
柳三风淡然一笑,道:“你们都来了,好。”
说完这句话,他又转回去,呆望着窗外!
石球等了一会,忍不住问道:“柳兄在呆看什么?”
柳三风道:“菊花。”
他再次回过身来,道:“这个时候,这个院子除了菊花之外,还有什么可以一看?”
石球道:“现在不错正是菊花盛开的时候。”
柳三风道:“不过早开的菊花,现在已经开始凋谢的了。”
石球道:“哦?”
柳三风道:“窗右那一丛菊花昨天还有四十七朵,今天已只剩三十六朵。”
方才他原来在数菊花。
石球不由又一怔。
柳三风微喟接道:“不过花谢还开,明年开的也许更好,不像人,死了就死,绝不会复生。”
石球道:“柳兄好大的感触。”
柳三风道:“人到中年,感触自不免多一些。”
他连随挥手,道:“坐!”
石球三人在桌旁坐下。
一坐下,他们才发觉桌上放着一只杯,一瓶酒。
只是一只杯,一瓶酒,放在主位的那边。
林雄忖道:“这个柳三风原来与衙中的哪个老师爷一样吝啬。”
石球北彪面色一变。
他们已然看清楚,那是一瓶美人酒。
北彪脱口道:“这瓶酒……”
柳三风截道:“是瓶美人酒!”
林雄一惊而起,道:“美人酒?”
柳三风道:“如假包换。”
林雄道:“美人楼仍被封闭……”
柳三风道:“我这里一直都藏有十二瓶美人酒,十天之前虽然就剩下十一瓶,我一天一瓶,到十天之后的今天,仍然还有一瓶留下。”
他连随伸手抓起那一瓶美人酒。
林雄“哦”一声,道:“这一瓶美人酒有没有毒?”
柳三风道:“就算是有毒,也只会毒死我一个人,因为我这瓶美人酒,是准备给自己喝。”
他笑着拔出瓶塞。
空气中立时一股芬芳的酒香。
林雄道:“这样一瓶酒,的确只够你一个人喝。”
柳三风道:“不错。”
他从容斟下了一杯酒,坐下来,手虽然已捏着那杯酒并没有立即喝下。
他接道:“三位的心中,一定会说我吝啬——事实就算没有美人酒,其余的我也可以准备一些。”
石球北彪连忙摇头道:“我们并没有那个意思。”
林雄却暗忖道:“你知道就好了。”
柳三风当然不能够听到林雄的说话,他笑笑,道:“我事实也不是请三位来喝酒。”
石球立即问道:“柳兄这一次请我们到来,究竟有什么事情。”
柳三风道:“有件事,我要与三位当面说清楚。”
林雄脱口道:“什么事?”
柳三风不答反问道:“林捕头的伤如何?”
林雄道:“已好的七七八八。”
柳三风道:“仇夫人给你那一伞委实太重。”
林雄道:“幸好我的骨头还算硬,”
柳三风转颐北彪,道:“北捕头又怎样了?”
北彪道:“托福,已完全痊愈。”
他连随起立,抱拳道:“救命大恩,北某尚未谢……”
柳三风截口道:“这些小事,何必挂齿。”
北彪正想说什么,柳三风已转向石球道:“总捕头的心中是必仍然有疑问。”
石球一怔道:“你怎么知道?”
柳三风道:“总捕头当时面上的表情告诉我的。”
石球道:“哦?”
柳三风道:“当时我很想立即解开总捕头心中的疑团,只可惜有些事情仍未解决,所以才留到今天。”
石球道:“哦?”
柳三风道:“今天我其实请总捕头一个人到来已经足够,但片面之词,大老爷未必置信,是以我才将北林两位捕头也一齐请来,做这件事的见证。”
石球道:“你……”
柳三风道:“总捕头是不是觉得这件事太巧合?”
石球道:“是……”
柳三风又截道:“所以这十天以来,总捕头一定还没有中止调查。”
石球道:“是……”
柳三风再截口道:“总捕头一定已经查出金满楼收到那一瓶美人酒的时候,胡香正保镖外出,并不在扬州。”
石球道:“是……”
柳三风又一次截口道:“是以总捕头一定已在怀疑毒杀金满楼的真凶并不是胡香,而是我!”
石球道:“到底是不是?”
柳三风斩钉截铁的道:“是!”
石球林雄石球大惊而起!
柳三风若无其事,缓缓的举起酒杯,干了那杯酒,才接道:“总捕头虽然已想到,但因为缺乏证据,拿我没办法,所以才没有进一步对我采取行动。”
石球点头道:“我的确找不到任何证据!”
柳三风道:“当然,因为送酒到金家的那个人,本就是我化装的,除非我自己承认,否则没有人能够指控我,我要逍遥法外,实在轻易得很。”
石球道:“为什么你当时不承认,嫁祸死了的胡香?”
柳三风道:“这一点也许会令你反感,但胡香,一定会原谅我的。”
石球道:“到底为什么?”
柳三风道:“只为了打点我们三人的身后事?”
石球道:“你们三人?”
柳三风道:“我、胡香、和水观音三人。”
他又斟下一杯酒。
石球瞪着他,道:“我知道你领去了胡香水观音的尸体。”
柳三风一口将酒喝下,道:“现在一切我都已打点妥当,所以请你们到家中,来一个坦白。”
石球诧声道:“你本来可以逍遥法外,为什么现在坦白承认出来?”
柳三风凄然一笑,道:“我平生最喜欢的两个女人都已一一死亡,以后纵然有比她们更可爱的女人,我也已有心无力,做人做到这个地步,实在无趣得很。”
石球听不明白。
旁边北彪突然道:“柳兄,你说的都是事实?”
柳三风道:“都是事实。”
北彪叹了一口气,道:“你自承罪行,虽然是我的救命恩人,但职责所在,我还是不得不拘捕你…”
柳三风道:“不必麻烦……”
他的语声不知何故忽变的嘶哑起来。
林雄即时怪叫道:“你的脸,怎么了……”
柳三风的脸真的已经发紫。
他哑声大笑道:“你们难道仍然不明白?”
石球已明白,他飒地欺身,一手将柳三风手中那瓶美人酒抢过来。
柳三风无力的一摆手,道:“没有用,我已经两杯下肚……”
石球颤声道:“你真的在酒中混入了火蜈蚣的血?”
柳三风道:“我那种火蜈蚣的血也……也是……如假包换……”
石球一张脸,立时发了青,道:“柳兄……”
柳三风双手抓胸很艰苦的道:“只可惜……我虽选……选择这种死……死亡的方式……我说的那个那个毒……毒连环也无法连在……在一起……”
他混身猛的一下抽搐,僵直在椅上。
石球北彪林雄三人立时都怔在当场。
他们一动也不动,目定口呆,就像是三个傻瓜。
又一件美人酒杀人案!
这一次,杀人者与被杀者,却同是一个人:
有风。
风从窗外吹进,风中带着菊香。
秋已尽,距离深秋仍然有一段日子。
石球四人却已感到了深多的寒意。
金满楼毒杀了水观音,水观音毒杀了胡香。
胡香却没有毒杀金满楼。
毒杀金满楼的是柳三风。
这个毒连环就因为多出了一个柳三风,不能够连环。
世间还没有这么巧的事情。
以后也许有,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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