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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头埋得很低。
“你永远不去见他,和他永不理你,有何分别?”我放下碗静静地看着他,“如果想去,就去。不要等到来不及的那一天……”
吴食猛地抬起头,许久露出一个笑容,重重地点了点头。
吴食是换了好几套衣服才出的门。虽然我没有看出这几套衣服有什么区别,吴食还是选了一件自认为最新最好看最贴身的外衣,特地将头发用带子扎在后头,留下两绺垂在耳边。乍一看,到年轻精神了不少。
出门前,吴食提了自己家仅剩下的两只鸡和一壶藏了三年的酒,满面春光地走了出去。
我回到自己的木屋,躺了会儿实在睡不着。
心想着出门吹吹风,手还没触到门板,门却噶地一声被人推开。
门外,吴食尴尬地站着,憋了好久才小心翼翼道:“不知……公子是否方便……随我去见刘子……”
我颔首。
吴食一愣:“公子同意了?”
我又点了一下头。
吴食不可思议地望着我,许久才局促地低下头,摸着脑袋道:“我还以为公子不喜欢与外人相见……”
我笑道:“那也要看是谁的朋友。”
吴食明白了我话中所指,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步伐却分明欢快了不少。
来开门的是刘嫂。
她穿着朴素,头发利落地盘在脑后,脸上微微的有些皱纹。说实话,长得不算出色,却给人一种亲和的味道。
如果忽略她望向吴食时不满的神色。
微微皱眉,刘嫂又将目光移到我身上,道:“这是谁?”
吴食赔笑道:“这是我朋友,今晚要叨唠了,真是不好意思。”说着将身后的鸡和酒递上来,刘嫂的眼神这才柔和了一些。
刘子兴冲冲地迎了出来,拉起吴食的手就往里走,走了两步笑脸吟吟地回头对我道:“兄弟快进来,家里寒颤了些,但我娘子的手艺可是一流的,今晚别拘束,我们不醉不归!”
刘嫂听了自己相公的称赞,脸色稍微见霁,嗔了声“死相”便转身进了火灶房。
刘子与吴食谈天侃地,我默默地坐在一旁饮酒,打量着刘子。
他长得并不出众,笑起来却有两个酒窝,眼神怎么看都是亲切爽朗的。
“对了!还不知道你这位朋友如何称呼?”刘子笑着望向我。
我回以一笑:“王吉。”
吴食一喝酒,脸就红透了。他嘿嘿一笑,点头道:“这位公子可是从城里来的!”
“从城里来的?”刘嫂端上一盘菜,狐疑地看着我,“城里人怎么会到我们这种穷乡僻壤来?”
我笑答:“厌恶了城中的喧哗,故择幽静而度余生。”
刘子哈哈一笑:“城里人就是有文化,说出来的调调都与我们不一般!我说,青儿,你最拿手的豆腐怎么还没好!”
青儿大抵是刘嫂的闺名,她见丈夫在外人面前如此称呼,脸上一红,嗔怒道:“就知道吃!”
离开的时候又不经意地回头看了我一眼。
见我望着她,连忙把目光移开,冲一旁玩耍的女儿喝道:“别玩了!快去吃饭!”
女孩应了一声,乖巧地坐到我身边,握筷子的动作煞是好玩。
我不由睹物思人,心中想起亘儿的样子来,心头一恸。
女孩抬头,睁着大大的眼睛,冲我笑道:“叔叔你是哪里人,我怎么从来没听爹爹提起过你?你也是爹爹的朋友吗?”
说话间字字如清珠落盘,虽然年纪尚小,吐词成句却毫不拖沓。
心中对这孩子很是喜欢,我笑答道:“我是吴食叔叔的朋友。我以后啊,就住在这里了!”
刘嫂炒完了菜,却不入席,自顾自在一旁缝鞋底。
吃了许久,女孩才磨磨蹭蹭地将饭碗里的米饭扒完,起身的时候头往上一冲,撞到了我的下巴。
我倒不觉的多疼,女孩却惊地直叫,伸手摸向我的下巴道:“叔叔,我不是……故意的……咦……?”
待我阻止,已为时过晚。
脸上的人皮面具被女孩生生地扯了下来。
一时间,屋内静得吓人。所有人都僵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倒是女孩的话打破了这沉默——“叔叔……你怎么有两个脸皮……”
我将面具仿佛怀里,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继续喝酒。
吴食讪讪地打着圆场道:“大家别介意!我这兄弟被仇人追杀,所以才要遮住相貌掩人耳目才行!”
却见刘子只是怔怔地看着我的一举一动,许久才吐出两个字:“……真像……”
刘嫂听了刘子的话倏地惊跳而起,抱住女儿便往房里去,嘭地关上门,将女儿惊诧的“怎么了娘?”四个字一并关入门中。
吴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木讷地望向刘子,“你说王吉兄像谁?”
刘子脸瞬间变白,握着茶杯的手一抖,将酒溅在衣服上,却毫不自知。
我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欣然而笑:“自然是像当今国相,清术。”
刘子身子一瘫,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吴食一愣:“难道……”
我起身对吴食道,“这些日子来辛苦你了。我是时候离开了。”
刚走到门口,却见吴食匆匆忙忙地跑上来,挡在我面前:“公子你要去哪里?”
“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可公子你……”吴食说话时吐出的酒气弥漫在空气里,脸红如灯笼,双眸却定定地望着我,“我相信公子绝不是坏人!”
我笑:“可世上其他人却都不信。”
吴食着急地回身拉住刘子,语无伦次道:“刘子……你听我说……公子他不是坏人,你要信我!”
刘子哪里相信一个通缉犯是清白的?挣脱了吴食的手,便借着酒力发了疯往门外跑,好像怕我会追上去将他灭口一般。
“你猜他去干什么了?”
吴食直跺脚:“这个刘子!关键时刻一点义气都没有!”
“现在你还不让我走,那便是等着让人来抓我了。”
吴食这才反应过来,不甘愿地移开脚步。
“那公子……你……”
“放心。”我笑着望他,“天无绝人之路。”
老天爷,还是会眷顾我的。
毕竟,让一个早就心如止水的人毙命,怎么看都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
第三章 回忆
走出村庄的时候,我微微抬头,望着惨淡的星月,心中突然想:这里的夜,终究没有西都的美。
西都是一座灵动的城。丝竹与锣鼓齐奏,楹塔与矮房双立。甚至,悲伤与快乐同存。
而这里,在这个偏僻的小村子中,只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平淡而反复。
若说西都的一切是一杯干爽浓烈的酒,那么这个村庄便只能是一碗凉茶,祛暑解热,却无法令人深陷沉迷。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的。我加紧脚步走着。好比我,曾经如此痴迷西都的繁华,却终于醒了。
酒,总有品厌的一刻。
任何一个地方,当你对它不再存有寄托,那么任它再美也终究触动不了你一分一毫。
晚上的空气很清新。我沿着小路向吴食口中的小镇走去。虽然面目已被看了去,人皮面具依旧是要戴着的。
经历了那么多,我学会了太多,其中重要的一点,便是随时保持警惕。
你永远无法知道,下一个将刀刺入你心口的人,会不会是你最亲密无间的朋友。
安静的城镇,深夜,万家灯火皆熄。
我走在夜色迷漫的镇子里,第一次如此近地看到这贴了满墙的捉拿令。
五千两黄金。
呵,做了皇帝出手果然阔绰。
捉拿令上没有画像,原因并非不愿亵渎清术。而是镜芒清楚,我绝对不至于蠢到以自己的真面目来示人。
镇口立着一块石碑,镌刻着“温水”两个大字。
隐隐想起当日与雪姮一同祭祀的路上,本应该走过这个镇子。只可惜当时温水大灾,逆流崩塌。却没想到一切尚且安好的那一年,我与此城错过。却偏偏此时此刻,茕然一生颠沛流离之际,又与它有了交点。
任何事情,冥冥中总会有些联系。
我坚信着。
停留了不多时,我便绕小道离开。
既然刘子已经向衙门报了信,我没有理由在这里坐以待毙。逃,是我现在唯一出路。
也是我这一生的唯一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