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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怎么猜,柳彦澈自然心中有数,而这也是他的目的。不过,再龌龊的想法,那些道貌岸然的人也不敢提起,他们敢得不过是苟且地笑着,而后把愤恨留在眼底。
袖管里塞着这几日调动的奏章。很厉害嘛,那继承了大笔钱财的柳翰绎,在这杨柳之廷的路上爬得很快啊,都要超过他那个当太守的舅父了。当然,仅凭现在的自己是拦不住的,而自己也是不会去拦的。
荡然飘来春风徐徐,夹杂着梨花柔和的香气,柳彦澈舒展眉头,将收在袖中的手指微微屈起。
再等等,再等等,我已经等了很久了,我不在乎等得更久,所以请接着向上多走几步,这样你摔死的样子,会更难看。
“大人,又有杨策少爷的帖子来。”
“嗯,堆在那里就可以,”柳彦澈埋头在桌案大堆的文书中,顺手指了指书房角落堆放杂物的地方。
“……是。”凝霜放好帖子,走到柳彦澈跟前,一把推开了彦澈面前的文书,接着回身把跟随侍女端着的汤药放在了书桌上。
“我不饿,我先看完就吃嘛。”柳彦澈仰头,笑眯眯地冲凝霜撒娇。
“少来,我可不吃你这套。”凝霜拍了下柳彦澈的头:“你这么大人了,还老跟小陌那小子用同一种耍可爱的把戏!告诉你,别的事我管不着,但是你不好好吃药,我就得管了。”
“唉。”柳彦澈认命地开始对付眼前那黑乎乎的汤药,屏着气狠着心一大口灌了进去,漂亮的脸立刻皱到了一起,瞪着大眼睛呜呜咽咽地瞅着凝霜。
“知道了。”凝霜皱着眉把托盘上熬好的蜂蜜水递给了彦澈。柳彦澈接过,大口喝完,好半天才缓出口气:“这药苦死了,凝霜你是故意欺负我!”
“欺负你个头!你本来身体就一直没养好过,前几个月,年节一来,你赴宴的时候也不注意,就在那里给我冷酒热酒的瞎灌一气,你再这么把自己折腾下去,就是大罗仙丹也救不了你!”
“哼。”柳彦澈撅着嘴巴,眼睛不怀好意地瞅着凝霜:“我的身体才没有问题呢,肯定是你想给你家的程璇哥哥拉生意,让我在他家买药,才联合他一起说我得大补特补,凝霜你见哥哥就忘了自己少爷哦。”
“彦澈少爷!”凝霜脸已经完全红到脖子根了,正要大吼柳彦澈的时候,忽然一个小侍女推门进来。
“凝霜姐姐,那个,那个程家药铺的程少爷来送之前订下的药品了。”
“啊呀,程哥哥来了呢,凝霜姐姐不去看看嘛?”柳彦澈极力发挥自己打蛇随棍上的精神。
“少爷!”凝霜的脸烫的基本都可以煎鸡蛋了,唰地冲出了书房。
“唉,不经逗的小丫头啊,”柳彦澈笑着,转向还留在屋中掩嘴而笑的侍女:“小碧,把这些都收下去吧。”
“是。”
“对了,小陌做什么呢?”
“禀大人,小陌少爷说他出城找朋友去玩了,叫您不必等他晚饭了。”
“唉,这小子就晓得玩。好了,你下去吧。”
“是。”
待侍女出去将门掩好,柳彦澈重新拿过手边的案卷,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了。站起身,推开了书房向花园一侧的窗户。
那里种了一院的三月霜,在春日下,开满细碎花朵的枝桠颤巍巍地随风摇曳。
户部的崔侍郎曾来赏过花,说美则美矣,只是一院皆白实在有些不祥。自己打趣到,那就再种半院的海棠。后来想想那泣血一般的海棠,配上着三月飞霜岂不是更加不祥。
就如同这个冬日,那一块块零碎尸首的血,染透初雪的样子。
那好像是一伙隐匿了很久的前朝叛臣,隔了这么多年,仍旧想要造反起义,未免太可笑了些。可是看着那些人的眼睛,柳彦澈却下不去手了,犹豫中腰上就中了狠狠一剑,接着肩又被刺入一剑,有人从背后扑到了自己,有人用脚踩住了自己的脑袋。既然这样,那就没有办法了,本来是不想让他们死无全尸的。
待自己身上的血慢慢止住后,睁开双眼,眼前只有大片大片被血染透的雪白。脸上传来阵阵的刺痛,开始以为是伤口作痛,一摸才发现是无色的泪迹。杀过多少人了,自己已经不记得了,那么现在为什么要流泪了。
暖暖的春风顺着窗格滑过,柳彦澈却觉得骨子里都泛起潮冷的湿气,他用双臂紧紧地抱住自己,用力地闭上双眼,可是那大片美丽的三月霜仍旧牢固地刻在了视线中。
记忆是个有趣的东西,有些忘记的一直牢牢铭记,而一些想要记住的,蓦然回首只剩下一些零碎而错乱的片断。不过几年前的事情,再度记起,却发现都被沾染了血的味道。这就是报应吧,堕入这万劫不复的魔道,所以连一点点单纯干净的记忆都不在被给予。连第一次三月霜下见到的面孔上,都染着黑色的血污。
“大人。”侍女突然推门进来,打乱了柳彦澈的思绪。
“何事?”
“杨翰林来访,希望大人见上一面。”
“说我有公务在身,不见。”
“可杨大人他说,如果柳大人此时正忙,他可以等……”
“那就让他等。”
“……是。”看着柳彦澈不耐的样子,侍女慌忙行礼退下。
柳彦澈叹了口气,坐回到桌案前,无言地将手贴在额头上。
杨策入翰林院已经是一年多之前的事情了。撞见他则是在刑部尚书的酒宴上,落座时就看见了酒席对面的杨策,及站在他身后的薛浩凡。柳彦澈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但是那两人的脸上分明是见了鬼的表情。
是的,你们看见的就是鬼。
柳彦澈当时一边慢慢品着微微发甜的桂花酿,一边笑意盎然地看着他们。自己就是鬼,除了杀戮以外什么都不在乎的罗刹!
可为什么他们还要那么执著呢?执著地想要从这把枯骨里挖出以前的那个柳彦澈?
说等,他们就真的等了两个时辰,柳彦澈最后被凝霜瞪得受不了了,这才慢慢踱进会客厅,端坐在正座上,看也不看来人便扬眉问道:“不知杨大人来访,所为何事?”
“我们只是想来看看你,彦澈。”
“我知道了,那看吧,不过看多了,圣上可能会生气的。”柳彦澈幽幽地笑着,满意地看着杨策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彦澈,你别这样,不管他们怎么说,我们都不会理睬的,我们是你的朋友,一直都是。”
“唉,”柳彦澈眯起双眼,用食指点着自己的额头,笑道:“杨大人,朋友这两字,我消受不起啊,什么做朋友的话,还是留给您这样未经世事的人,比较好些,我彦澈,早已经没这个福分,也不需要什么朋友。”
“……”“还有,有时候,别人的话是要听听的,什么委身啊,禁脔啊,下贱啊,听好了就要记住的,因为你的朋友,柳彦澈已经死了。现在,只有彦澈大人。还有,杨翰林,您的官阶,也最好给我牢牢地记住!”
杨策的脸白了白,却意外地没有回嘴:“……如果这是你希望的。”
“那就好。”
“那么,”杨策抿唇顿了顿,接着道:之后是否还有幸能再见您呢?”
“见我?”柳彦澈一挥袖摆:“那只能再说了,我可不是那么清闲之人。”
“只要您还有空,我还是希望可以同浩凡一起再来。” 说完,杨策垂下头,慢慢走出了会客厅。可跟随他来的薛浩凡却没有离开,那温和黑亮的眼睛让彦澈想起相似的人。
“彦澈,请多保重。”
柳彦澈点点头:“好好照顾他,还有最好不要再来见我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们很快会变成敌人的,如果你还在乎他,就让他尽量避开我,因为我要的是他亲人的性命。挡住我的路,我是不会客气的。送客!”言罢,柳彦澈放下手里的茶杯,快步回了内院。白皙的面孔是一派凛然之色,可刚踏进房内,削瘦的身骨就不能自控地晃了晃,腿接着一软跌在了地上。想要伸手去扶旁边的桌台,却只拉住了垂落的台布,一使劲,桌案上的茶具噼里啪啦地跟着碎了一地。接着眼前一黑,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黑色的眼前一条美丽的河流蜿蜒展开,有河灯在缓缓漂浮,耳边琴声零落。一抬眼,不远处,半醉的杨策正在和浩凡抢着酒杯,而角落里的子轩正微红着脸用指尖一下下拨着膝上的箜篌。飞雪穿过掀开的围帘摇曳地落在自己的脸颊上,刚觉得有点冷,厚厚的披风就从身后裹住了自己。自己没有回头,而是舒服地向后靠过去,窝进了那个温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