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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如铁再不说话,却像变戏法一般摆出一桌饭菜来,每种菜式都大合他的心意。略显伤感的气氛被诱人的香味驱散了,他们并肩坐下,一起吃了三年来最开心的一顿饭。
辛如铁没在谷中多留,当晚就回去了,临走前也没说几时会再来。凌绝心不禁有点气恼,又有点难过,一夜没睡着。
谁知第三天的午后,他正在看诊时,忽闻弟子来报,说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进入了谷中,正在到处挖土动工呢。他出去一看,为首一人正是辛如铁。从那天起,谷中的一间间木屋变成了一座座院落;也是从那天起,破劫谷开始成为江湖中的“圣地”。
自此,辛如铁成了破劫谷的常客,少则一月,多则两月,总会到这谷中走一趟。只是他从不肯在谷里过夜,劝过两次无效后,凌绝心也只好由得他朝来晚去。最让凌绝心感激的是辛如铁每次都会给他带些珍贵的药材。老参鹿茸虫草血燕这些还算是平常的,诸如雪峰隐莲、昆仑赤蛤、九叶灵芝等无比稀罕的疗伤圣品也为数不少,真不知道他如何得来。凌绝心每每想要道谢,却见辛如铁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怕他怪自己太过分生,那声谢字就咽回了肚子里。
如此过了六年,辛如铁往返于碧血山庄和破劫谷两地,风霜雨雪未曾稍改。在他手上,碧血山庄名头日响,江湖人谈起时,往往尊称为“天下第一庄”。
第六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凌绝心的眼泪终于渐渐止歇。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蜡烛一根根地熄灭了,周围渐渐地暗了下去。
一片寂然中,凌绝心睁开眼。
月光从窗外斜斜洒入,细细碎碎地落在辛如铁的晶莹双眸里。
这种无比专注地凝望着他的眼神,从来,就只得辛如铁会有。
在他离开碧血的那头三年里,他不时会想起辛如铁。而每次想起,他发现,自己的脑海中最深刻鲜明的印象,就是辛如铁对自己至为专注的凝视。他也曾想过,或许辛如铁是爱他的,这种爱,不是一个弟弟爱一个哥哥,而是一个人爱另一个人,好比父亲爱母亲,好比他爱陆真。
他爱陆真。
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句话套用在他对陆真的爱慕上,真是再也贴切不过了。
在童年失怙时承他温柔抚慰的时候?在拜师受业时得他谆谆教诲的时候?在周游遇险时蒙他舍身相救的时候?
他说不上来。可是那份爱意,在他蓦然惊觉时,早如细涓成流。
他肯定他是爱着陆真的,但他不敢肯定辛如铁是爱着他的。
说辛如铁爱他,证据呢?
细细地回想,他竟然发现,能够证明辛如铁对他有强烈的依恋的事情,几乎全部都发生在辛如铁十岁前。
比如他每次离家前的涟涟泪水,比如他每次归家后的寸步不离,比如那个共浴时的亲吻,比如同眠时的相拥。
后来,辛如铁对他的拳拳眷恋,好像是一日淡过一日。
而在他彻底离开山庄之后,一直到今夜之前,辛如铁对他所做的一切,只堪称弟弟敬爱兄长的最佳楷模。
两人就这么长久地对视着,一动不动。
这一刻,辛如铁没有微笑,低低的嗓音听来就像是高山顶端的薄云,缥缥缈缈:“我想要什么,你知道了吗?”
凌绝心瞪大眼睛,张了张嘴,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给吗?”指尖在凌绝心的唇上轻轻划过。
凌绝心顿感口干舌燥,一颗心怦怦地乱跳。
辛如铁的眼眸,渐渐与他记忆中那个十三岁少年的,重叠了起来。凌绝心胸口一酸,热血上涌,一个“是”字冲口而出。
缓缓地俯近他的耳边,辛如铁的声线中似带着蛊惑人心的沙哑:“若我说,我想要你……”
凌绝心全身一抖,颤声道:“你……你……”
“你也会给吗……”是他曾经最为熟悉的,辛如铁的气息。温热的,湿润的。拂过他的耳垂,烙落他的皮肤。
凌绝心全身发软,脑子也像是瘫痪了一般,全然不知要如何应对。
他感到意外,却又隐约觉得自己其实并不惊讶;他感到迷惘,却又隐约觉得自己其实清楚明白;他感到惶惑,却又隐约觉得自己其实有些欢喜……他分辨不出心底纷繁的情绪中哪样占了上风,于是他干脆闭上眼睛,对自己说,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是他生命中的一场梦。
春梦无痕。
不料过了良久,身前的人却再没动静。他仍是紧紧地闭着眼睛,心底渐渐涌起不安。却听得轻轻的笑声低低地远去:“哥哥,从小他们就说你聪明……怎么今天我开个玩笑,你却当了真……”
他猛地睁眼,前面空荡荡的,哪里还有辛如铁的人影?他一个箭步冲出门外,只见廊中杳无人迹,徒余白地如霜。
段淼在谷中住了下来。
吕慎在自己的房间里用木板给他搭了张小床,算是他暂时的居所。段澜第二天就被从医庐移到了专供伤患疗养的紫竹院,白天大多数时候他都要去照料段澜,稍为空闲时就帮吕慎浆洗一下衣物,打扫一下屋子。后来段澜一日比一日好,已经不需要他再整天地贴身服侍了,他就央求吕慎带他出诊。吕慎爽快地答应下来。开始时他只是坐在一边看着,后来吕慎知道他识字,就教他辨识各种药材,记诵些常用的药方。段淼记性甚好,吕慎教他什么,讲过一遍他就能牢牢地记在心里。
如此过了大半个月,他每日里看吕慎和同门救死扶伤,往往着手成春,虽然一直还没机会见到凌先生,可是已经对神医的手段心折不已。晚上回到吕慎家中,他又央吕慎教他些医术药理。吕慎也乐于相授,毫不藏私。
一天,大夫说段澜已经可以如常走动了,段淼便搀着段澜在谷中慢慢散步,舒展一下筋骨。
他们随意闲聊,不知不觉间转入了一条小径,两旁野花烂漫,种类繁多,十分喜人。两人对望一笑,着意观览,一路行去,却发现小径的尽处是一湾泉水。只是这泉水状甚奇特:表面上笼罩着一层浓浓的雾气不说,细心观察,还能看到水面时不时就翻腾起几个水泡,又全不像鱼儿吐出来的。
段淼少年心性,便要脱衣下水,说道:“待我下去看看那是什么!”段澜知他水性极佳,也不加阻拦,只是嘱咐道:“要小心些。”就在泉边坐下,微笑着看段澜“扑通”一声跳到水里。
段淼一入水中便哇哇大叫了一声,段澜急忙问:“怎么了?”段淼惊奇地道:“这泉水竟是热的!”段澜放下心来,点点头。他曾听人说过这世上有一种泉水天然温热,可以祛病疗伤,当时深觉罕异,没想到能在这里得见。段淼见兄长没说什么,料知并无不妥,他久未玩耍,这下既入水中,岂有不尽兴嬉戏一通之理?于是跟段澜打了个招呼,哧溜一下就钻进水底。段澜自在泉边小憩。
段淼潜了一会儿水,见段澜在岸边闭目养神,便往远处游去。这泉池看上去不大,段淼沿着边沿游了一段,竟见一道山屏后面还藏着一大湾泉水。两池表面看去似乎并不相通,可段淼潜入水底一看,却见到了一个窄窄的缺口。他兴致勃勃地钻过那缺口,继续前进。这一处的泉水可比之前那里热得多了,泉面的水蒸气也更浓重,不一会段淼便觉得皮肤有些辣辣地痛,想要按原路后退回刚才的池子里,却发现在水底根本不敢睁眼,不然只怕会烫伤眼睛,于是只好奋力前游,只盼尽快到岸。
所幸他泳技高超,在水里就像鱼儿一样毫无阻滞,约莫过了盏茶时分,触手处总算是实地了。他长长吁出口气,赶紧手足并用地爬上岸来。
这时正当盛夏,他刚才在温泉里热个半死,眼下被清风一吹,只觉得通体舒爽;加上终究是年少无拘,一时竟浑没想到自己现在是赤身祼体,坦坦然然地就这么在岸边随意走动,四处盼顾着寻找返回的道路,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哼着曲儿。
走了没几步,段淼口中的歌声嘎然而止。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见了仙子。
雾霭氤氲的泉面,竟有一人凌波而行,朝着段淼的方向走来!
那人松松垮垮地披着件水绿色的绸袍,手上似乎抱着什么。一头乌发并未挽起,随着清风徐兴,与衣袂齐扬。初时,因水气蒸腾,那人的面目朦朦胧胧地看不真切。待到渐渐行近,容光乍显,竟是段淼在画中也未曾见过的绝色。
段淼呆呆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