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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中一位三十出头的红衣女子,容颜秀美,左手却齐腕而断,装了个亮闪闪的铁钩,看上去说不出的诡异。只听她笑道:“那白姑娘被大哥接住的时候,一脸红晕,大哥放了她下来,她低着头,还不住地拿眼偷看大哥呢!”
余人齐声起哄。笑了一阵,一名文士模样的中年男子道:“说起来咱们大哥也该找个大嫂啦,七妹是女子,不如就顺便做个媒婆吧?我瞧那白姑娘的样子啊,嘿嘿……七妹要喝这杯谢媒茶也容易得很!”
众人皆抚掌称妙,却听那铁面男子淡淡地道:“大嫂的事,以后不用再提了。酒菜易凉,大家吃饭吧。”
因他戴着面具,大家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觉得他的眼神冷了三分,于是登时噤了声。席间气氛骤然冷却,那铁面男子恍若不觉,自顾喝酒吃菜。
众人心中都有些纳闷:依大哥的年纪早就应该娶妻了,怎么每次提及此事,大哥都是兴致缺缺的样子,这一次更是清楚地表明了拒绝的姿态。但因素知他不喜欢别人探问私事,再多疑问也只能悄悄地吞进肚子里。
一行人酒足饭饱,出了小镇后直往天山奔去。到了山脚下,施展起轻功,不多时就到了山腰处的一座院落。这座院落建得隐蔽,周围都是密密的松林,人迹罕至。众人入了院内,各自回房休息。
那铁面男子回到自己的房中,却并不就寝。点亮了油灯,他从衣箱处取出个卷轴,放在桌面上轻轻地摊开,显得十分珍重。
卷轴上画着一个人。
作画者显然是个丹青高手,一幅半身坐像画得颇有神韵。画中的男子,五官清秀,微笑中透着一股温和儒雅之气,教人自然而然地生出亲近之心。
铁面男子对着画卷呆坐了许久,伸出手来,在画中人的面上轻抚。但他没有当真触碰到画儿,手指只落在离纸张一寸的虚空中,大约是怕自己的手会把它弄得污损了。
突然地,他收回手,一把扯开面具,双手抱肩,却把脸贴在手臂上。才一会儿,手臂的衣料就湿了一大片。
哭了一阵,他觉得心里轻松了些,这才抬起头来。
他面容俊朗,肤色要比普通人更深一些,昏暗的灯光下看去接近浅棕。高鼻深目,浓眉灰瞳,头发微卷,发色深褐,竟是胡人血统。此时,他的双睫上萦着几星水光,眼神中透着深沉的痛苦。
尽管那段年轻气盛的张狂岁月已经一去不返,但我还要继续活在它给我带来的痛苦之中。在死亡把我带走之前,永远不得解脱。
犯过的错太多,作过的孽太多,欠过你的,太多。
那时,他们都说中原大地的风光好,中原姑娘的容貌美,中原侠客的武功高。
穿过沙漠,翻过雪山,终于踏上了中原的土地。抬足时,以为迈出的,是实现梦想的第一步。
从黄山派到华山派,从神拳门到飞刀门,从白蛟帮到海沙帮……一路战来,所求的,是登上武术之巅。
签的是生死状,比的是真功夫,而那些跟我年纪相若的成名少侠,竟没一个赢得过我。
斗得最狠、伤得最重那一次,我被刑天教的小公子刺了十一剑,剑剑伤及筋骨腑脏,但是他最终先在我的断魂掌下断了气。
在我以为自己也必死无疑的时候,我遇到了你。
青衫玉容,是从云中走出的谪仙。
那时,我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原来真是有报应的。
如果我知道,我不会爱你。
不,我会爱你,我怎么可能会不爱你。只是,我不会让你知道我爱你,更不会要求你和我在一起。
可我却让你知道我爱你了,也要求你和我在一起了。
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只要看见你对我笑,我就觉得自己比赢了一千场比武还要更欢喜。
我本已下定了决心,永远也不再去想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一生一世也不分开。
我知道汉人有几句诗,是情人间最坚定的誓言。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是我拉起你的手。我说,我们这样到老吧。
那一刻,我们头上的万里晴空,比我在巴音草原最深处看到的那泓碧湖还要清澈。而你的笑靥,比我在洛迦神山最顶峰上看到满天星光还要明亮。
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
完美得,好像梦境一样。
第二十三章
梦境,总是不能持续得太久。而梦境中的人,总是很快就要醒过来。
那些断魂掌下的亡魂,催促着他们的亲人找到了我。
面对那些锋利的兵刃,你挡在我身前,急切地解释那些比武都是两厢情愿的,尽管我下手太狠,却也不算罪无可赦。你屈下了高贵的膝,请求他们放我一条生路。你以你的高尚的名誉起誓,保证我愿意从此金盆洗手,积德行善,以补前过。
但痛失所爱的悲苦蒙蔽了他们的眼,没有人肯去看那些血淋淋的白纸黑字;痛失所爱的愤怒塞住了他们的耳,没有人肯去听你诚挚的声声恳求。痛失所爱的恨意甚至颠乱了他们神智,知道你曾救过我,竟然要连你也一起诛杀。
一直到很久之后我才终于能够理解他们那时的心情,可惜一切已经太迟了。
身后是断崖百丈,身前是刀剑交加,纵使我愿意粉身碎骨,又如何能免去你这无端遭戮之祸?
当我说出那些断情绝义的话,当我的手掌印落你的胸膛,我在你脸上看到了“绝望”这两个字。
我知道你已经明白了。
这一招断魂掌,要断的,是你与那些人本来就不存在的仇怨,还有你与我共赴黄泉的决心!
我以为你一定能够活下去的。你是医圣,只要你肯,你就有办法维持住你心脉中的一缕元气,哪怕这一掌创伤再重,也绝不会断了生机。
因此,跃下深谷时,我是安安心心的——我总算保住了你的性命;
因此,逃出生天时,我是欣喜若狂的——我居然还有机会见到你!
然而,当我走遍了中原,无论向什么人询问,得到的都是“医圣已逝”这个答复时,我终于相信,那断崖上看你的最后一眼,已是我们的永别。
他沉溺在往事的漩涡里,却被门外异常的轻响打断了思绪。
“谁?”低喝未完,已经飞快地掠出门去,而那铁面也稳稳地罩住了真容——双手的血腥,是洗不掉的。唯有割裂前尘,广施善举,多积功德,或有望能与他在天国相见吧。
可外面什么都没有。夜幕下的松林小院,一片静谧。
他皱皱眉,转身回房,却在正要举步时微吃一惊。
门板上有一张薄薄的信笺,正随着夜风轻轻地飘扬。
心头一凛,他快步上前,竟发现钉住那张信笺的是一枚松树的针叶。
他扯下信笺,在看清内容的那一瞬间全身僵硬。
信笺上赫然写着:灵峰,栖鹰台,陆真!
满月如轮,洒落一地清辉。
栖鹰台,顾名思义,只有飞鹰可以栖身。它地势极险,是天山灵峰腰间一个突出的小平台,不过一丈方圆,只有一条长而窄的石梁与主峰相连。
远远望见积雪未消的栖鹰台,他气息急促。不是因为一路的狂奔,而是因为从看到那个名字起就不曾有一刻平伏的澎湃心潮!
千万个疑问汹涌而至,答案就在眼前!
隔着石梁,他就看见栖鹰台的正中央站着一个人。
他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可是再看得一眼,他就可以肯定,那绝不是自己魂牵梦萦的人。
那人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冰雪般凛冽的气质。而他的陆真,从来只给人煦阳一样的感觉。
他走到那人身前三尺处站定。
“贺兰回风?”向他发问的男子裹着一件雪白的裘衣,脸带病容,一头灰发让人辨不出年纪。
已经十六年没听过的名字,陌生得像是前世的记忆。他点头:“你是谁?”
那男子淡淡地道:“你不需要知道。”
“为什么你会知道陆真?”
“他是我的故人。”
“你找我来,所为何事?”
那男子微微一笑:“为了杀你!”
贺兰回风皱眉。江湖中的杀戮实在太令他厌倦,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他都不觉得这是一件有必要的事情。
那男子从腰间取下一卷物事,轻轻一抖,便泄出矫如游龙的气势,原来是一条长鞭。他看着贺兰回风,沉声道:“你出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