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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太医院的太医早在宫内待命,宋玄禛一到,他们便纷纷围在床边诊脉。时刻过去,他们个个皱眉摆首,相讨一番,遂由太医之首向各上位之人道:「陛下脉象紊乱,臣等从未遇过此症,只知陛下曾经中毒,落下气血体虚的病根。若据陛下本身的底子而言,此病恐怕……」
「恐怕什麽!」
宋曷端起王爷的架子踏前一步,下眼怒视突然跪了一地的太医,旋即听到他们齐声伏地磕首道:「臣等无能为力!」
太后闻言身子一晃,惹来旁人惊呼,幸好穆涔山及时扶住她,才不致失衡倒地。
她纤手扶额,朱唇未启,眼泪已夺眶而出,「哀家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老臣,尚、尚有延命之法,但不知能让陛下熬多少日子……」为首的老太医偷瞄盛怒攻心的宋曷一眼,视线相交,立时低头回避。
「快说!」宋曷几乎咬碎一口皓齿,甩袖大吼。
老太医颤颤悠悠地抬起身子,心知此事关乎生死,稍有差池,他定然被宋曷千刀万剐卷了草席给宋玄禛陪葬,但与其坐以待毙,他宁愿放手一搏。
「老臣先替陛下施针稳住心脉,再让人给陛下连日灌药,或许争取陛下数天……精神的日子。」言顿之处,他本想说「回光返照之日」,但眼见众人心神俱伤,任他再看尽人间生死,也不能狠心道出事实,更何况床上之人正是他们的一国之君。
宋曷屏息一顿,遂咬牙攥拳,大掌一挥,喝道:「没用的东西!给本王滚回去煎药!」
众太医听闻此言如获大赦,想来宋玄禛私访以来,都是由宋曷执政。想起当日皇帝一走,逊敏便带著宋曷和穆涔山到群臣面前宣读圣旨复二人之位,并由宋曷执政,沈敕为辅,至於逊敏则换下太监服,恢复暗卫之首的身分辅助朝政,让群臣惊讶那神秘的暗卫之首竟一直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然而朝中亦不少臣子怀疑圣旨的真伪,宋曷也不介意把圣旨给他们一看,不过最有力证明这是千真万确之人,却是沈敕。
虽然圣旨中有提及沈敕,但他身为两朝元老,德高望重,人人都知道他只忠於先帝和宋玄禛,几乎是一人之下,地位比宋曷还要高,自然他说一话抵上千言万语。
待一众太医退去,太后立时上前坐在床沿,抚上儿子青白消瘦的脸庞,看见宋玄禛微张双唇轻喘皱眉,她心疼得再次落下泪来。
「为何会变成这样……」她咬紧红唇,哽咽不已。她心里虽知宋玄禛的身子一直欠恙,但从未试过病得如此严重。
宋曷看著太后哭成泪人,心里自是疼痛无比。他恨不得可以上前抱紧她,可是他做不到,也不能做,只能在她身後暗暗握拳,黯然神伤。
俞暄儿把宋攸交给尔遐,上前执起宋玄禛的手静心把脉,遂蹙眉摇头说:「此回落胎凶险,想来陛下当真不惜自身受伤,狠下心打掉那个孩子……」
一直守在一旁的平福听闻俞暄儿在众人面前提及此事,立时诧异得绽著口儿,他慌忙想出言替主子辩解,却见逊敏按住他的肩头,沈敕见了,也开口道:「平福公公莫要担心,我跟穆尚书不会谋害陛下,而王爷更不会伤陛下分毫。」
平福想来他们都是主子的近臣,而且主子出行前也放心把事儿交代给他们处理,应该当真如沈敕所说不会害主子分毫,更何况有逊敏在呢。他松了口气正想回话,却被婴孩的哭声取代。
宋攸不喜离开俞暄儿的怀抱,半岁大的她正拨手拨脚地挣开尔遐,咿咿呀呀地向俞暄儿招手。
俞暄儿怕她吵著宋玄禛休息,欲起身抱过宋攸哄哄,但却被床上的动静勾去了注意。
宋玄禛缓缓张开茫然的双眼,双目无神地看著帐顶,众人上前轻喊著他,他却彷佛听不见他们的呼唤。
静默间,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听著孩子的哭声,他开始细细低泣起来,青白的脸泛著异常的红霞,泪水接连悄然落下,看得众人心痛万分。
「禛儿……」宋曷一声低喊让众人无不讶异,他自己也不知为何会喊出这个久违的称呼,只知眼前正在哭泣不止之人是他疼爱的侄儿,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宋玄禛认不得眼前所见的一切,只看到一个孩子不停低头哭喊,伤心得令人心碎,那哭声彷佛正在责怪他抛弃自己一样。
「瑞儿,别哭……」
众人听闻这个陌生却有几分耳熟的称谓,皆不由一凛,转首看向平福。
平福闻言,只顾哭得更凶,一直忍著哽咽的他更抬袖张嘴大哭起来,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倏然胸口一窒,钻心的疼痛毫无预兆袭来。宋玄禛整个腰背弹了起来,瞠目张唇,一手紧紧揪紧前襟。任他如何张大嘴唇还是无法吸气,窒息的感觉渐渐把眼前的景物黯然。
逊敏跨步上前扶起他的身子,本欲让他顺气,殊不知宋玄禛一坐起身来,一口浓重的鲜血登时夺口而出,冷金色的床褥顿时添上一朵艳丽的红花。
孩子的声音越来越近,宋玄禛不见不闻众人的慌乱。他在逊敏怀里半睁著眼,歇力提起右手向眼前如烟雾飘渺的孩子摸去,稍一吸气,凝滞胸前的腥甜一涌而上,血不息地从嘴角流下。
「……瑞儿……」在迷雾中的孩子闻言,终於不再化成轻烟避过他的触碰,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看著宋玄禛。
他又咳出一口血,顿觉气息舒畅了不少。他淡淡一笑,把孩子搂进自己的怀里。他在心里向孩子道:爹爹不要你不要紧,父王一定会爱护你、陪伴你,瑞儿不用怕……
孩子听见他的心声绽开一记笑容,欢喜地埋在宋玄禛怀里。
众人看见宋玄禛双臂一揽而笑,像是抱著一个无形的魂魄,登时慌了起来。逊敏不断晃著宋玄禛的身子,众人在他耳边大喊不止,但他好像依然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在孩子回抱他的瞬间,宋玄禛觉得身子好累,眼皮好重,有生而来都不曾觉得如此疲累。身子渐渐不再觉冷,所有痛苦亦慢慢随之散去,他合上疲惫的双眼,抿唇笑得更深。
终於可以放下帝位,成为凡夫俗子……
俞暄儿深吸口气压下惊慌,在惊愣的尔遐手上抱过跟平福一起嚎啕大哭的宋攸。她推开方寸大乱的人,把宋攸放在宋玄禛怀里,执起他的手放在暖乎乎的宋攸身上。
「陛下,您睁眼看看。这是您的孩儿,您……您不能偏心,不能只疼瑞儿啊,这对攸儿不公平……对臣妾、对我也不公平啊,陛下。」俞暄儿方说完这句话,温热的泪珠连连滴落宋攸的小手上。宋攸好像感到母亲的痛苦,一直哭闹著的她慢慢缓过气来,睁著大眼眨去泪水,一手握住母亲的手指,一手握父皇的手指。
宋玄禛的指头被一个小小的生命慢慢捂暖,他听见俞暄儿的话,感到怀中的生命,彷佛刹那间寻回自己的呼吸,完了一场虚幻的梦。
「暄儿……攸儿……」宋玄禛张开眼看著眼前的泪人儿,虚弱的手寻回知觉,慢慢抱紧怀里的孩儿,气若游丝道:「朕对不起你们……」
俞暄儿一再逾矩握住宋玄禛的手,挥去宫廷繁琐迂腐的规矩,胆大却真挚说:「玄禛,你要是觉得对不起我们,你就不可丢下我们。我不要你的道歉,我要你好好活下去。」
「禛儿,母后也不可失去你……」
「禛儿……」
看见太后和宋曷、沈敕、穆涔山走近,一声又一声久违的呼唤,宋玄禛终於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他有家人,有爱戴自己的臣子。
看著俞暄儿,他想起以前自己为了一个人而对怀有身孕的她弃之不顾,身为帝王的他不能在人前道歉,只能在她耳边轻诉歉意。
对自己向来敬重的母亲,他同样为了一个人而顶撞她,惹她伤心痛哭。得知太后跟宋曷的陈年往事,他更卑鄙地觉得松了口气,把这件事作为筹码换取那人的信任与感情。
对久未唤过自己小名的皇叔,歉意更深。明知宋曷做任何事都是为了他好,他却把他的心意抛入沟渠,故意跟他作对,甚至为了那人冤枉他,收回虎符,其耻大辱实在令人无法接受。但宋曷扛了忍了,还不问因由回来帮他,在情在理,他亏欠宋曷最多。
连沈敕、穆涔山、平福、逊敏、明聪……个个都因为他的任性不得安生,为了那个人,他狠心伤害了太多身边真正爱护他的人,该跪的人不是他们,而他才是那个该跪的人。
宋攸在宋玄禛怀里不安分地动动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