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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宁至武昌府城,全程两百四十里。
在他的心目中,一天的脚程绰绰有余。可是,歇脚亭无意中碰上意外,耽搁了大半个时辰,真得要赶几步了。
摆脱了柏大空,他的脚下虽然放慢了,但比起普通旅客的脚程,仍然快了一倍以上。在他来说,这只是他的平常脚程,不以为意。
而在旁人眼中,他的脚程是颇为惊人的!
走长途的旅客,怎能用快步赶长程?
走出三十里,谭家桥镇在望。
他超越了三名旅客,前面走着另三名旅人,一个穿月白长袍的身材修长青年,带了两位青衣随从,脚下沉稳从容,甚有气派。
距镇口已在一里之内,他脚下一慢,不打算超越,且到镇上找些吃的喝的,歇息片刻,不必再快走了。
前面二三十步的三位旅客,也没留意身后的人。
他一侵,先前被他超越的三位旅客,却逐渐加快到了他身后了。
是三位粗壮的大汉,打扮像某些田庄里的长工,但满脸横肉,目光慑人,丝毫没有长工们朴实善良的外表。
他清晰地听到三个人勿忙的脚步声渐来渐近。
蓦地,他心中一动;只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另一个人的脚步声似乎突然消失了。不,不是消失,而是变轻了,轻得像伺鼠的猫在暗中走动,几乎连他都听不真切。
他本想扭头回顾,却又忍住了。
前面的三个人,已接近镇口。
噗一声响,有人在他的后脑上敲了一记,是掌,还不至于打破他的头。
他打一踉跄,向前一栽,立即被后面揍他的人,一把揪住了他的后领,拉住了。
两个人抢前,一左一右挟住了他。
“没弄死他吧?”挟左臂的大汉问。
“没有.打昏了,”揍他的人说:“很可能是保镖,押给老大问口供。快走!”
两个人连架带拖,将他架出路口,进入树林,疾趋镇侧的一条小巷。
他的竹钩杖勾挂在左臂弯里,居然没掉下来,连着胁下的包裹,一并被带走。
这是镇东的一家农舍,厢房显得窄小幽暗。
两个人将他的包裹、竹钩杖,放在唯一的木桌上,一碗冷水泼醒了他。
“哎唷……”他挣扎着叫,用手猛揉后脑:“哪一个天杀的贼胚!在我脑袋后面敲了一记狠的?”
他好不容易从壁角里爬起来。吃惊地楞住了。
眼前站着两名抱肘而立的大汉,怪眼盯着他不住冷笑。
桌前坐着一位佩刀的豹头环眼中年人,正和两名同伴,逐一检查他的行囊,和他的腰囊中各种杂物。
桌上摆满了他的物品:换洗衣物、五锭十两的金锭、十两的十锭官银、一些三两一两的碎银、药瓶药包、还有他的路引身份证明等等。
“唔!看来咱们可能捉错了人。”中年人停止检查,向两个同伴说。
“老大,可不一定哦!”一位左眉有条刀疤的大汉不以为然:“所有的身份证明都可以伪造。至少,他身带了这许多金银,就大有可疑。”
“依你之见……”
“先问问。宁可捉错一百,也不要错放半个人。”
“也好。”老大的目光,凌厉地落在昆凌风身上:“你叫晁凌风?干什么的?”
“我是个乡下人,要想到外地见见世面。”
他站得笔直,神色似乎仍然有点委顿:“这次要到南京,找龙江船行的亲友,希望能在船上找份差事,到京师天子脚下见识见识。龙江船行经营海舶客货联运,看看海洋逛逛京师,不虚此生,所以才经过此地。”
“唔!龙江船行,不是三江船行?”
“我没听说过什么三江船行。”
“哼!你撤慌!分明是三江船行的人。”大汉拍桌大声说,神气凌厉威猛。
“我告诉你,我不知道什么是三江船行。”他也大声抗议。
“哼:先前我还以为捉错了人,现在……”
“现在你们仍然捉错人了。”
“你不要再装了。”大汉冷笑:“三江船行在武昌有行站,受到青龙帮的帮主保护。龙王公冶长虹的次子白鲤公冶胜宙,到咸宁访友被咱们盯上了,在此地布下埋伏捉他。你走在他后面,定然是他的保镖,咱们没捉错人。”
他感到又好气又好笑,也有点心中不安,这些江湖寻仇事件牵涉到帮派,惹上了真有无穷尽的麻烦。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我也不知道什么三江船行,什么青龙帮,也没有听说过什么龙王什么白鲤。”
他开始镇静地整理衣袍:“我这人很讲道理,虽然我年轻血气方刚,修养有限,但我会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能忍就尽量忍。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你要走?”大汉狞笑。
五个人都笑了。
“是的,我不想介入你们的事,我要平平安安到南京。你们的人,无缘无故在我头上敲了一记,拖死狗似的把我拖来,好在还没造成什么伤害,所以我不和你们计较。现在你们已经知道捉错了人,当然该放我走,是不是?”
“唔!可是,在下认为捉对了人。”。
“这……你打算怎样?”
“怎办?哼!要口供。”
“问口供?”
“不错。年初。贵帮的人在九江掳走了咱们大副堂主金狮宋斌的一门远亲,不知囚禁在何处。在下要在你口中,问出一些线索。”
“真是见鬼!一个什么帮已经够糟了,现在又有一个什么堂。”他摸摸脑袋:“我不管你们的事,你们自己去解决,我要走了。”
“哼!你……”
“你听清楚没有?我要走。”他不说地说,举步向木桌走。
两大汉双手齐出,分别擒住他的双手反扭制住了。
“可恶!”中年大汉拍案站起,怒容满面:“居然胆敢在我陶天雄面前说这种话,揍他!”
坐在桌下首的一名勾鼻大汉,离座向他走去,脸上的狞笑十分可怕。
“不要这样。”他沉声说;“要知道,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不要欺人太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们要揍我,必须想到有一天会被我揍……”
“噗”一声闷响,勾鼻大汉一拳捣在他的小腹上,力道奇重。
“我再说一遍,我年轻,耐性有限。”他浑如末觉,说话的腔调丝毫未变。
勾鼻大汉一怔,接着勃然大怒。
“砰噗噗!”
三记重拳又急又猛,全捣在他的小腹上,一拳比一拳沉重。
“够了吧?”他的腔调丝毫不变,站得笔直。
两个擒住他的大汉,将他扭转在背后的双手拼全力往上扳抬,但丝纹不动。
“咦!”中年大汉脸色一变。
“噗噗!”勾鼻大汉在他左右颈根又劈了两记重掌。
“陶天雄,你还不制止你的人?”他向中年大汉冷冷地说:“你还来得及。”
勾鼻大汉被愤怒冲昏了头,不甘心地挫身给了他一记凶狠无比的霸王肘,要撞断他的左胁骨。
“岂有此理!”这一肘可惹火他了,双手一振,擒住他的两大汉向外跌,直摔出丈外,撞翻在壁根下。
“噼啪!”耳光声震耳。
“哎……”勾鼻大汉狂叫,仰面急退。
他到了桌旁,首先抓起自己的竹钩杖。
“劳驾。替我把腰囊和包裹收拾好。”他向中年大汉陶天雄平静地说;“我不愿和你们计较,你们……慢着!阁下,你如果想动刀子,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陶天雄的手僵住了,腰刀已出鞘半尺,但竟然不敢再拔,脸色大变。看了他的轻松镇静神态,和刚才丝纹不动承受打击的光景,陶天雄失去拔刀的勇气。
挨了两耳光的勾鼻大汉晕头转向,不甘心地大吼一声,莽牛头向他的腰胁凶猛地撞去。
他大手一伸,五指如钩,扣住了大汉的脑袋,扭身信手一带,五指一松。
勾鼻大汉嗯了一声,转向闭上的房门撞去。“砰”一声大震,房门崩塌,大汉也反弹倒地,蜷曲着抱头挣扎,起不来了。
“你不打算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他的竹钩杖轻敲着桌面:“小心哦!阁下。小心我要你赔偿损失,那就对阁下大大的不利了。”
陶天雄如受催眠,惊恐地替他收拾抖散的衣物,将金银塞入腰囊,手不住发抖,显得慌乱心虚。
“好啦好啦!我自己来。”他将竹钩杖放在桌上,自己收拾。
另一位一直在旁戒备的大汉,突然乘机在他的左例发出一枚三棱镖,射向他的左胁要害。
“不可……”陶天雄及时大叫,要制止大汉发镖,但已晚了一刹那。
他像是早就料到有此一着,身形丝纹不动,左手反手一抄,及胁的三棱镖到了他手中。
“我要还给你。”他亮镖向发射的人说;“你用暗器偷袭,存心要我的命,我不能饶恕你。阁下,你准备接回你的三棱镖。”
“跪下!老七。”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