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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突然沈默起来,半晌幽幽一叹:“武士暄称帝後,大肆排除异己,与此同时,定国将军府大火一案也渐渐有了眉目……”原本平淡的神情随著叙述缓缓染上了几分愤慨之色:“说有眉目,不过是份莫须有的罪名罢了。”回眼望著方陌:“此案由沈氏兄弟当年的结义弟兄贺镜查办,查出来的结果竟连主上也被牵连了……”
方陌大吃一惊:“牵连主上?主上不是被囚禁在离宫吗?”
年轻人缓缓叹息著:“主上虽遭禁制,但是以方叔叔的身手,又有谁能困得住他?”
方陌骇然:“难道,是我爹爹……”
年轻人摆摆手:“栽赃罢了,都是小人手段。贺镜於火场外找到数具尸体,乃是沈氏兄弟麾下兵士,均为一剑致命,以伤口来看,判死於蓥阳方氏的奔月剑下。”
方陌险些一头栽下树去,年轻人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住。
两人一时无言,对於这样的鬼域伎俩,便是不曾见过,多少也有所耳闻。
方陌略感迷惘:“奔月剑与众不同,祖上传下的规矩,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父亲武艺高强,剑在他手中,别人抢也抢不得,难道果真是父亲下的手?”
年轻人似乎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想了想,方道:“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以方叔叔的功夫,想从他手中夺剑杀人实无可能。或许……”他蹙起眉:“贺镜体承上心,做了十足的奴才,普通剑伤硬栽为奔月所致?”
方陌缓缓点头:“不无可能。”旋即咬牙切齿地骂道:“无耻小人,卑鄙!”
年轻人轻轻握住他的手,缓缓道:“我本也是如此猜测,但主上与方叔叔因此被传至金殿问训时,方叔叔对於剑伤一事未做任何辩解。”
方陌瞪大了双眼:“什麽?”
年轻人握紧他的手:“主上为了保护方叔叔,本欲一力承担责任,但是,方叔叔他……他……”似乎有些说不下去,掌中力度愈强,浓烈的热气直烫方陌心底。
颤抖著声音,方陌突然觉得万分恐惧:“他……爹爹他……怎样?”
年轻人怜惜地看著他:“在金殿上,方叔叔跪地向主上请罪,并坦承自己因受不了禁困的生活,中秋夜私自逃出离宫,无意中与那几名士兵碰见,彼此认出了相貌,为不连累主上,索性将那几人杀了灭口。”
方陌全身开始发抖:“然後呢?”
年轻人轻轻将他揽住:“武士暄岂会善罢甘休,又有贺镜、楚芳群推波助澜,逼迫主上。他们并不追究方叔叔的罪责,却口口声声责备主上御下不严,纵奴行凶……”深吸一口气,有些艰难地继续往下说道:“方叔叔何等样人,为脱主上之罪,他在金殿上……在金殿上……”咬咬牙,一字一句道:“以奔月剑自断双臂!”一口气说完:“据闻,当场血流成河……”忍不住闭了闭双眼:“目睹者无不惊悚骇惧,主上悲愤以极,抱著方叔叔失声痛哭。”
方陌双眸圆睁:“自……断……双臂……”
年轻人揽紧了他,如小时候一般轻轻摇了摇,想要说些什麽安慰安慰这个如同亲弟弟般存在的少年,偏偏语梗在喉,完全不知该如何讲出口来。
蓥阳方氏,奔月剑,穿花步,乃祖传绝技,双臂废去,空有高超剑术,一身功夫,终成空谈。
方陌瑟瑟颤抖,年轻人既未开言,他也不动不语。
月明风静,寒意一丝一缕地将二人包裹,霜气渐紧,不多时,衣袂已湿。枝杈间,偶有脆弱的银杏叶飘飘坠向地面,却又经风卷起,晃悠悠在空中轻旋颤栗。
不知过了多久,明月渐渐向西方移去,落至二人背後之际,方陌终於开口了:“那麽,爹爹……”小心翼翼地问道:“他……他还在人世吗?”
虽然父亲离家时他的年岁尚小,但韩伯房中却挂有一副肖像,画中人白衣俊秀,神情傲岸,废去双臂,便如飞鸟折除了翅膀,父亲焉能受得住!
不想,年轻人却点了点头:“自那以後,主上与方叔叔被武士暄下令分开囚禁。主上仍居离宫,而方叔叔,则被贺镜带回,据闻一直囚於镇国将军府内。”
方陌心想,韩伯的消息果然准确,幸亏他只知道这个结果,若查晓那等惨烈的经过,怕要死不瞑目了。
深吸一口气,挣开年轻人的怀抱,坐直身体,方陌努力平稳伤痛的情绪:“大哥可知镇国将军府的布势?”
年轻人摇了摇头:“此事愈发奇怪!一个将军府,布防竟不下於皇宫,我派去查探的人手大多失陷,杳无音信。”他缓了缓语气:“半年前,我也曾亲往查访……”微微苦笑:“不瞒你说,若非有人相助,我早就在黄泉路上等著投胎了!”
方陌万分惊讶,对於这位如兄长般亲密的故友,功夫如何他最是清楚:“连你也险些脱不了身,那镇国将军府到底是怎样的铜墙铁壁龙潭虎穴?”
年轻人微微沈吟:“说来惭愧,进去之前,我也曾在府外仔细观察过数日,自觉甚有把握,怎知甫一进府,明明四下无人,偏偏全府号角大作,我见形势不妙,便往林木较多处隐藏。”
方陌皱起眉:“後来呢?”
年轻人抿了抿嘴:“那府里似乎处处都布置著极厉害的阵势与机关,我一时大意,连中三支毒箭,头晕目眩地躲进一片林子……”他低声说著,似是心有余悸:“那时,我已是强驽之末,只以为自己要葬身於林中呢!”
方陌掌心湿冷,双拳紧握:“有人救了你?”
年轻人脸上现出一种惘然的神色,半晌方道:“箭上的毒极为猛烈,不过片刻间,我便觉得双眼模糊,头脑昏沈,全身疼痛难忍,将晕未晕之际竟感到有人撬开我的嘴,紧接著似有药丸下喉,我心中一惊,勉强打起精神,那人想是见我睁眼,返身便走。”
方陌忙问:“那人是谁?”
年轻人痴愣半晌,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我当时尚未完全恢复,迷迷糊糊中,只见著一个侧面……不知他姓甚名谁……”
方陌怔了怔:“他既能救你,或许是贺镜府里的人?”
年轻人未置可否,只怅然道:“他不仅解了我的毒,还丢给我一张阵势图,我便是仗著那张图逃出了镇国将军府……”
这句话还未说完,便听有人冷冷地接口道:“陆文帛,上次让你侥幸逃脱,只不知这一次是否还有人能够救你一命!”
树上二人尽皆失色。
第八章
第八章:神秘救星
澄辉蔼蔼,清质悠悠,月华宛如破开一般,肆无忌惮铺洒著蟾光,圈勒出墙头那一抹飘飘欲飞的身影,突如其来地,给人一种鬼魅而幽森的阴寒之气。
方陌脸色乍变,他耳力一向极好,这一声虽然尖锐而突兀,却已经与记忆中的印象轻易吻合。墙头上的这一抹幽灵般的人影,正是挽诗湖畔逼得他不得不潜入水中躲避,杀手口中所谓的“领主”。
身边,被称作“陆文帛”的年轻人已稳稳地站在了树枝上,神色谨肃,“刷”地展开宽大的衣袖,恰恰将方陌挡住:“贺徵,你倒真是阴魂不散!”
贺徵?方陌微微皱眉,难道是……
陆文帛又道:“你那主子呢?他怎不亲自来?”
墙头幽灵冷笑一声:“陆文帛,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凭你,何劳公子尊驾?”他停了停,目光微微一转:“便是你身边的这个人,本座今日也要一并了结完事。”
陆文帛心知那一袖子根本挡不住方陌,索性撤回衣袖,大笑道:“贺徵啊贺徵,半年不见,你这狂性竟丝毫未改。看来,你那主子不过尔尔,连条狗都调教不了。”
话说得如此难听,方陌本以为“幽灵”必定勃然大怒,谁知贺徵却是无动於衷。依稀可见他左脚轻轻向前一伸,转瞬便已来到二人面前,站在另一杆树枝上,眼角眉梢带著一股抹也抹不去的傲然之气。
方陌死死瞪住“幽灵”脚底下的那杆劲枝,心下大骇。
轻功达到一定境界,可至踏雪无痕,凌波不惊,武林中,能练到如此地步的,蓥阳方氏的穿花步可为之,桐州黎府的登云梯可为之,但眼前这人却不知出自何门何派,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