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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陌将车驶到一处方停了,回身低问:“爷,到了。”
黄三爷挑了帘子笑道:“素闻夏县有处满庭芳,今日来了定要一醉方休。”
百里亮探出头来,见得一处楼阁,起间三层高,内里亭台隐隐灯火辉煌,箜篌管瑟歌吹雅然,不由笑道:“久不与三爷痛饮,今日爷心性儿好,亮舍命相陪。”
两人下得车来,里头儿早有仆从迎上:“几位爷脸生得紧,可是头回来?”
黄三爷点头含笑:“虽是初至,却也久闻,有甚麽好吃好玩儿的,只管送来,爷不吝惜银子。”略略回首,紫陌乖觉,上前打赏了众人。
一行转过紫檀木雕花架子屏风进了大厅,里头儿倒也宽敞,置了十数桌酒,皆已坐满。当中台子上两个姑娘正在唱曲儿,约莫十六七的年纪,一个穿红一个着绿,咿咿呀呀声儿倒还动听。
百里亮举头望了望:“不若上去?”
黄三爷看着先前那几个小子找了老鸨,也就笑了:“先问问可还有空座。”
老鸨听着来了几个阔少,忙不迭迎过来:“几位大爷万福,今儿端的大吉大利,几位这边儿请。”
黄三爷捏着扇子一拦:“楼上可还有空?”
“几位大爷来晚了些,靠堂子的都坐满了。”老鸨呵呵一笑,“倒是雅室还有一间,却在三楼,几位爷可愿移步?”
百里亮摆摆手:“引路吧。”
一行人上了三楼,黄三爷见门牌写着梅兰菊竹等字样,不由笑道:“却也风雅。”
老鸨推开兰字雅室陪笑:“几位爷请。”捏了大红巾子上前抚了椅凳。
黄三爷也就坐了:“先来几个小菜,清淡些的,酒……要上好的。”
老鸨呵呵直笑:“小店酿有新酒,几位大爷可要试试?”
“新酒?”百里亮也坐了。
“叫‘春愁’。”老鸨面上堆欢,“大爷尝尝如何?”
黄三爷略点点头,紫陌上前塞了一吊钱过去:“还不快去?”
老鸨眼睛一眯,笑呵呵退下了:“马上来——”
稍顷酒菜送至,老鸨乖觉,带了两个姑娘进来:“怜奴、芳奴好好伺候着。”
黄三爷看着她们过来坐下,也就挥手叫老鸨退了才问:“多大了?”
怜奴梳着双飞髻,化着酒红妆,一双杏眼水灵灵直勾人:“回大爷的话儿,怜奴今儿十五了。”
百里亮看着芳奴给他斟酒:“可有甚麽拿手的?”
芳奴理理水色衣衫,敬了一杯方道:“奴家给大爷们弹个曲儿吧。”
怜奴也就起身替她调琴,两人一坐一立,唱将起来。
更深露重夜已凉,孤身独卧自心伤。才相知,复又别,一腔相思愁断肠。
又一年,满园芳。春绿廊下桑。良人当无恙,垂目泪两行。
唱罢两人归了座,黄三爷叫赏,也就起身谢了复又坐下。
“春又至,人不还,相思断肠。”黄三爷饮了一口,叹息道,“莫怪乎‘春愁’,当愁也。”
百里亮亦是一叹:“这酒郁郁芬芳,入口清淡香远,回味酸涩拧甘,意味无穷。”
黄三爷转目一笑:“方才听你们妈妈说,这酒是你们店里酿的?”
“正是。”怜奴替他满上一杯。
“雅人才能作此酒,不如请她同乐?”百里亮望着黄三爷一笑。
黄三爷点头笑道:“正是。”
怜奴与芳奴交换个眼色,才叹道:“可惜不巧……酿这酒的人……已仙去了。”
黄三爷一愣:“看来有隐情?”
怜奴一叹:“酿这酒的,原是店里一个小官儿,唤作玉奴,善书工画,模样是极好的。”
“平日只作清谈,并不接客。”芳奴接过口去,“后来京里来了位大爷,性子温润,又肯花心思,一来二去,玉奴倾心不已,两人遂许了前世今生。”
百里亮点头叹道:“也是一段造化,却不知后来如何?”
怜奴垂目摇首:“谁知那位大爷不过逢场作戏,知晓玉奴名声,特来一试。此后托言要回京城,竟再不回转。”
芳奴哼了一声:“得手也就罢了,偏又将那房帷之事宣扬出去,说甚麽性子高洁,不过是银子没使够。等等之类,将玉奴一片心肠都冷了。”
怜奴叹口气:“可怜玉奴是个直心眼儿的,经此一事万念俱灰,投水去了……”说时忍不住哽咽,袖子捂了脸。
芳奴红了眼圈:“我们来时玉奴早去了好些年,这些都是之前的姐妹说的,也不知真假。倒这酒,还真是他酿的,妈妈也这麽说,‘玉奴这孩子,太傻。’”
黄三爷叹口气,这世上,可还有真心真情?你一番心思,他不为所动;这厢是情思绵绵,那厢是虚与委蛇;又或是你渴慕天长地久,他只求一夕之欢。总没有两全的法子,总没有相知相许的事儿……
百里亮见他神色黯然,忙的劝过话来,黄三爷强打精神,又吃了一回子酒。唤了人来兑了银子,洁面罢了,这才出门回府。坐在马车上,尤自想着这事儿,不由出了神。
第二十二章
【阮郎归】良辰美景奈何天,自嗟怜复怜。满腹哀怨无可剪七,愁思绵复绵。
春又过,冬又至。落红年复年。暴风骤雨潮水涨,心头伤复伤。
黄三爷回了府,正是月上中天,一树的叶儿叫夜色染成个深绿,风起吹的唏唏嗦嗦,没由来一阵感伤,不免叹了口气。
小斋迎上来接了外袍:“爷可回来了。”
“怎麽?”黄三爷抬腿往屋里走,“不是爷不在,那两个又闹出些事儿吧?”
“原也不是。”小斋搁好衣裳,递了茶来,“就是王公子拖了刘公子练曲儿,唱来唱去找不着调儿,刘公子教了几回还是不会,也就恼了,赌气回屋睡下。王公子不知怎地,突地冷了脸子不见人。奴婢不敢过问,只好在边上看着。”
黄三爷捏着杯子颇有些踌躇:“不会就不会,也没甚麽好着恼的阿?”
小斋叹口气:“可不是。”
百里亮听得直皱眉:“他俩平日有说有笑,不是当真有甚麽恼了吧?”
黄三爷搁下杯子来:“真有倒也麻烦。”说着起身往后院走,“我去看看……”
小斋跟着道:“刘公子在西院儿亭子里,王公子在后院屋里,不晓得爷是去……”
黄三爷一愣住了步子:“西院儿……后院儿……”
百里亮噗哧一笑:“三爷可为难了。”
黄三爷一挑眉毛:“亮兄,相烦去趟西院儿,可好?”
百里亮哦了一声,憋笑道:“我若说我要去后院儿呢?”
“那也好。”黄三爷抬腿就往西院儿走。
百里亮一把拉了他袖子:“玩笑耳,亮这就去。”说完大笑往西院儿去了。
黄三爷皱着眉头看了一阵,才往后院儿慢慢行来。
一潭碧水隔开两岸,柳竹各自风流。空中弥漫着花香,渺渺茫茫不知何处有歌,细细密密直往耳中窜,叫人心神荡漾。
黄三爷一路行过来,就见柳树下那躺椅上蜷着个人,缩成一团,脑袋低垂。忍不住心里一笑,慢慢走过去。那人看见他来了,并不说话,只斜眼一瞟,复又低下头去。
黄三爷轻轻一笑,就着椅子边沿儿坐了。那人往里缩了缩,黄三爷也就往里坐了些:“怎麽在这儿坐着,还没到暑天儿,夜里凉。”
那人哼了一声没应,只将身上的衣裳裹了裹。
黄三爷就着月光看了一眼,不由莞尔:“这不是我的衫子麽?怎麽在你这儿。”
“你自己扔这儿不要的。”那人一把将衣衫扔过来,“谁稀罕呢!”
黄三爷倒也没恼,接着又给他盖上:“我又没说你甚麽,盖着也好,免得着凉。”
那人转头看他一眼,吸着鼻子闻了闻:“喝酒了?”
“还好。”
“去妓院?”
“算是吧。”
“叫了姑娘?”
“也还好吧。”
“哼。”
黄三爷忍不住笑了:“我说王涵,你不是为这生气吧?”
王涵踢他一脚:“德行!”
黄三爷也就敛了笑容:“那是怎麽了?”将他往里面推了推,自个儿仰面躺下了。
王涵不由往里缩了缩,见黄三爷好好儿睡下了,突地恼了:“让开。”
“这是我的躺椅。”
“呸!那还是我改装的呢!”
“真论起来,是人刘公子做的。”黄三爷合上眼睛,嘴角带笑。
王涵一时语塞,却又硬着头皮顶回去:“那不是我先想到的点子?”
“好好好。”黄三爷不想纠缠于此,索性顺着他话头儿说,“现下可否告之究竟怎麽了?”
王涵一愣,叹口气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