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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赐热得满头大汗,而半躺在床榻上的玄若霞还盖著棉被。
他担忧地看著脸色苍白的姐姐,道:“你怎会这般畏冷?”
玄若霞无力地笑笑:“自从昭妃让人给我调养後,便成了这样。”
玄天赐脸色大变,怒道:“妖妇!定是她弄鬼!”
“昭妃心计深沈,宫中无人能及,我千防万防还是著了她的道儿。”
“你禀报皇上了吗?”
玄若霞露出嘲讽的笑容道:“告诉他?不说我没有十足证据,即便是有,他岂会为我降罪昭妃?昭妃在後宫一手遮天还不是他宠出来的!过不了多久怕是要封後了。”
玄天赐大力拍在案几上,愤愤道:“太窝囊了!眼睁睁看他们害你竟没有办法!”
玄若霞按住他的手安抚道:“不过是忍一时之气。我们忍了多少年,还在乎这几天麽?我听说皇帝暗中集结军队,像是准备对玄氏用兵,可有此事?”
玄天赐深吸几口气,按下心头不忿,道:“木永桢那老狐狸不知怎的与燮国搭上线,许诺用齐行忌的城池作为交换,燮国派兵助他剿灭齐氏。如今东面局势扭转,齐氏被他压制住了。皇帝多半是打算灭了齐氏後便对我们用兵,所以正暗中筹备。”
玄若霞眉目舒展,笑道:“他终於等不及了。你要做好准备,战事起时好全身而退。”
“我都准备好了,”玄天赐拉住玄若霞的手,蹙著眉道:“我是担心你。皇帝对我们用兵时,一定会以你为质……”
“所以我现在还不会死。”玄若霞将玄天赐的散发拢到耳後,柔声道:“不用为阿姐担心。阿姐早有打算,岂会让那些人如愿?”
她收回手,将头靠在床栏上微微喘息。以我为质麽?到时无非是一死,绝不会让自己成为玄氏的累赘!
“阿姐……”玄天赐的指尖滑过她的长发──丰盈的秀发已变得干枯。他仿佛看到生命正缓缓从姐姐身上流走,而自己却只能袖手旁观,无能为力。
“随云哥哥……好吗?”玄若霞低弱的声音只有玄天赐能听到。
玄天赐忍住涌进眼眶的泪意,道:“很好。他们都很好。戍狄哥哥被他气得跳脚,却拿他没有办法。”
玄若霞温柔地笑道:“戍狄哥哥一向拿他没有办法……他这回要领兵了吧?真想看他穿战甲的模样。他以前还说让我做他的副将呢。”
也许永远不会有这一天了。连告别都来不及说,真是不甘心啊。
玄若霞疲倦地闭上眼睛。
……
辰妃生病後,後宫一应事务交由昭妃打理。又因为昭妃快临盆,皇帝更是每天在漱玉宫陪她。
如今的昭妃宠冠後宫,锋头之劲,无人能及。甚至有传言,假如她能诞下龙子,将会被立为皇後。
漱玉宫内,春风得意的木馨半靠在床头,一手抚著凸出的肚子,一手为沈睡的墨钦打扇。
墨钦翻了个身,左手搭在木馨腿上。
木馨微微一笑,轻轻地放下他的手,凑过头凝望他的睡脸。
不得不承认,墨钦确实是英武男儿,轮廓深邃,眉目挺俊。他身穿战衣,横刀立马,该是和大哥一般伟岸吧。木馨暗地里笑出声,忙用扇掩住嘴唇。
自己很小的时候就见过这男人。当年看他和大哥一起读书练武,总觉得他虽然贵为皇族,却不及大哥有气度。没想到他会当上皇帝,更没想到他会成为自己的夫君。尽管父亲另有打算,但是如果能和他平安地共度一生,父命也是可以不去遵从的,就像当年的大哥。
木馨心头涌起一阵柔情,眼前满是未来的美好想象。她低下头,在墨钦唇上印上温柔一吻。
还不及抬头,墨钦忽地伸手按住她,呓语似地叫了一声:“媚儿。”
木馨顿时僵住。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挣开墨钦的手,疑惑地瞪著睡梦中的男人。
然而,像是硬要逼著她面对似的,墨钦又叫一次:“媚儿。”这次声音更大,无比清晰。
刚才还满溢的爱恋,被这一声梦呓打碎了。
一股酸涩的怒火直冲脑门,木馨不顾礼仪用力晃动墨钦的肩膀,“皇上……皇上……”
墨钦睁开眼,懵懂地望著她发愣,过了一息才哑声道:“馨儿,什麽时辰了?”
“未时二刻。皇上刚才做梦了吗?”
墨钦坐起身揉了揉眼,敷衍地“嗯”了一声。
木馨不依不饶地问道:“你梦见谁了?”
“不相干的人,”墨钦不耐烦地提高声音道:“人呢?全死了吗?”
常贵颠颠地跑进来,嘴里喊道:“皇上醒了,快来伺候。”
内侍宫女鱼贯而入,把墨钦和木馨分隔开。
木馨见墨钦不理她,心火更炽,将手里的扇子掼到床头,霍然起身往外走。
墨钦眼中冷光一闪,沈下脸来。
常贵察言观色,连忙大声道:“娘娘您悠著点儿!这都快到日子了,要是有个闪失,奴才们可担不起……都是些不长眼的货,还不快去扶娘娘!”
他喊了这麽一嗓子,墨钦也平抚了心气,淡淡地接过水漱口。
常贵暗舒口气。这昭妃娘娘是个厉害人,可就喜欢和皇上置气,比当年的齐庶人还不会看眼色。她肚子里揣著龙种,要是闹出个好歹,还不是他们这些人遭殃。巴望她赶快生孩子,免得大家担惊受怕。
墨钦从内室出来,木馨还坐在窗前生闷气。
他走上前揽住她的肩头,温言哄道:“好好的生哪门子气?”
木馨扭开头,闷声道:“你一定是梦见那个贱人!大哥不在了,你就成天想著他。”
墨钦再次沈下脸,冷声道:“你也是快做母亲的人,不要成天想这些无聊的事。”
木馨听出他语调里的怒气。墨钦很少生气,然而一旦发作便是雷霆之怒,她再得宠也不敢惹他发怒。
她拉住墨钦的袖子,委屈道:“许是快生了,总希望钦郎能陪在妾身边。”
墨钦看看她的肚子,又看看这张酷似木良的脸,才放缓语气道:“朕不是每天都陪你麽?这两天是有事要商议,才来得晚一些。宫里人人道你专宠,还不知足?”
木馨靠在墨钦身上,用与她那硬朗长相极不相配的娇柔语调道:“妾害怕嘛。”
常贵暗地里擦了把汗。昭妃娘娘这风情也太不……适度了。
果然,墨钦的眉头高高皱起,安慰话也说得颇勉强。
木馨的心情倒好起来,笑道:“妾这几日练了琴,不如给钦郎弹一曲?”
墨钦点头答应。木馨兴致勃勃地开始弹奏。
严格说来,她的琴艺不差,只可惜有秋宁珠玉在前,墨钦听她弹奏便如同嚼蜡。她还偏要弹秋宁与墨钦初见时的那首《长相思》。墨钦越听脸色越难看。不待曲子结束,就猛然喝止。
木馨骇得停下来,不明所以地盯著满脸戾气的墨钦。
墨钦抬手揉了揉眉心,烦躁地道:“朕要与吴尚书议事,馨儿好好休息。朕忙完了再来陪你。”他长身而起,并不看木馨,头也不回地走了。
木馨怔怔地坐了一会儿,双手猛力扫过桌案,把琴和香炉、杯盏等物全扫到地上。
金姑姑赶忙扶住她,劝道:“娘娘保重!天大的事也不值得动怒,仔细动了胎气。”
木馨双目赤红,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贱人!”
……
昭文阁内,墨钦注视著案几上的西部地图。听兵部吴尚书禀报完,他伸手指了指西州,道:“围困西州的大顺军已退兵了?”
“正是。”
“未动一兵一卒,不战而退?”
他语调中的寒意让吴尚书稍稍迟疑了一下,“据奏报,是这样。”
那时奏报的西部军情十万火急,不到一个月便轻松解除,墨钦自然看出其中有鬼。可惜看出来也无用,一无证据,二无牵制,只得生生吃下这个哑巴亏。
墨钦一拳捶到地图上,只觉“定州”二字好像玄天佑戴面具的脸一般刺眼,“区区一个诸侯竟能要挟朝廷!玄氏这般嚣张,实在可恨!”话语中的锋利杀机让吴尚书暗自发颤──皇帝这是想对玄氏动手了?他仔细想了想,自己曾和玄氏有些交往,还是沈默比较妥当。
吴尚书离开後,墨钦盘算了很久。他很清楚要对付玄氏,如今还早了些,须得再等等。可是内心里始终有一种冲动,无法再忍耐下去。
他提笔亲自修书给安插在玄氏属地的暗棋,重新部署了朝廷在西边的任务计划。目前不能公开与玄氏为敌,只能暗地里搅乱局势。总之,不能让玄氏安稳度日。
墨钦忙碌至傍晚,在昭文阁内独自用了晚膳。
又到了去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