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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还未说完,已是被宗赫冷冷的打断:“谢陛下关心,只是我如今身上有伤,不得不随身带着剑,也好防身。”
“莲生责罚你的事,我已是知道了,刑罚略重了些,回头我自然还会将他训斥一番,再叫他亲来给你赔个不是。你也是不乖,怎地这么不听话,竟然视皇太阁旨意如无物,偏要私自出宫?”
谢仲麟只说宗赫被打了一顿,伤势如何却未肯说,这也是皇帝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连夜赶来探视的原因之一。一想到少年自从跟了自己,大伤小伤一直不断,受了这许多的苦,褚云重心里便疼惜不已。正要伸手掀了床帷看看他,那剑却又如影随形指住了他的掌心。
“我不过就是个傻子,甘冒违旨的风险偷偷闯出这云图阁,原是担心你的病……”话到一半,帘后的声音有些凝滞,随即,才又沉沉的道:“谁知你吃了神补仙丹,已是生龙活虎,竟和谢宣奉逍遥快活呢!只怪我愚昧无知,白操了这心……”
那样清澈冷冽的声音,像是被冻结在冰里的火焰,带着些许少年的意气,愤怒,却亦无奈冲不破冰层的束缚。
“在我‘重病’之前,我不是再三与你说,要你信任我便好。你尚未参与政务,有些关系重大的事就不方便与你直说。世显,我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如今,我只要你信我,怎么就连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你也办不到吗?!不过瞒了你这件事,你就要发这样的脾气?!”
隔着纱幔,皇帝的声气已是略按捺不住。他此番从秘道出来,时刻不能太长,如若被人发现龙德殿那张龙床上居然没了人影,可要坏了他一直筹谋的大事。
“说到现在,你还是一直闭口不提谢仲麟……”少年的声音似乎有丝疲惫与暗哑,原有的愤怒,也如同那冰层中的火焰,渐渐熄灭,成了灰烬。
“吭啷”一声,那柄剑被掷了出来,如惊鸿掠影,擦着褚云重的脸颊跌落在他的身后。削薄的剑身,划过一道细细的血痕,褚云重脸色一沉,双手将床帷一拉,迎上那对清冽如寒星的眼眸。
“陛下嫌我脾气大?对不住,您好的不正是这一口么?”冰冷而又放肆的笑容浮现在少年的嘴角,“我既然是谢宣奉的影子,自然什么与他都是像的,如若陛下不喜欢,何不早说?就只怕赫根劣天性,却是难改。”
宗赫这付强撑着傲气,却又有丝虚弱而无助的模样,让褚云重心头又酸又疼,他腿上包扎着的纱布,隐隐透出的血色,更是让人忍不住就想要把他紧紧的抱在怀里,加倍的疼爱,加倍的宠惜,再不叫他有半分难过,一寸伤心。
缓缓在床榻上坐下,褚云重想要去握住他的手,少年却用力一挣,别过身去。
“我知你心里恼我,从今往后,任凭什么事我都再不会瞒着你。”皇帝取过搭在床头的春袍,披在少年单薄的身上,又温言解释道:
“你疑心我喜欢你,是因为仲麟的缘故,那可大错特错。密道里那番话,不过是我与仲麟斗气之言,岂可当真?你这张脸,又哪里像他了?若说脾气性情像他,我才喜欢你,也没这样道理。要这么说,我后阁大选的时候,合该选出十七八个和仲麟一样禀性脾气的人入阁,又岂会单单只挑了你一个?”
见少年沉默不语,褚云重轻叹一声,又道:“诚然,仲麟是跟随我身边的第一位侍郎,我与他的情义,自然难割舍些。若说我对他半分旧情也不念,那我褚云重岂不成了那薄情凉性之人?!但过去的事终究是过去了,我和仲麟未来亦再不会有什么瓜葛,你用心想想,这么多时日以来,我待你如何?待别人如何?你如今这样疑我,可知我有多伤心?多难过!”
任凭褚云重说得如何入情入理,宗赫总是默然。脑海之中,猜疑一旦滋生,便似藤蔓疯狂的攀长,便是皇帝舌灿莲花说的天花乱坠,少年总也一个字都不会再信他。
想起密道中他所说的那些伤得人遍体鳞伤的话,少年只觉那几千几百支箭仍插在心口,汩汩流淌的鲜血,一刻未停。只怕等那血流干了,流净了,把那千疮百孔的心随着这一段情摘去了,才能止住那无声无息却又刻骨铭心的痛。
思及伤痛之处,宗赫便负气的道:“陛下要说的话,想必都说完了?如果说完了,还请早些回龙德殿‘养病’。若为赫耽误了陛下的大事,这罪名可担待不起。”
无法再信任的感觉像被毒蛇啃噬着自己的五脏六腑,少年虽硬起心肠说着这话,心里却实在绞痛。尤其看着褚云重满是期待的眼眸一分一分暗沉下去,更觉疼痛难挡。
“今夜,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容你。哪怕你刚才用剑指着我,我亦不会生气。”清冷的月色下,褚云重的眼睛深邃如渊,声音虽仍和缓,但已不复之前的温柔。凝神望了少年片刻,又不动声色的道:
“今夜之后,我还回龙德殿‘养病’,你也安心在云图阁读书,该忘记的事就不要放在心里。待我的‘病’大好了,便请亚父撤了拘禁旨意。那时,我依旧会经常来你这云图阁,还是跟以前一样宠你,你不要自疑,更不要自弃。”
这般理所当然似的口吻,以及不容拒绝的炯然眼神让宗赫更觉浑身冰凉,无从表达的悲伤与绝望充盈着胸口,呼吸的时候,新伤旧伤一起隐隐作疼。
“陛下不必再来。这云图阁或许还会和以前一样,只是物是人非,我……再也不会是你的世显。”无垠的暗夜中,少年美丽而又绝然的脸庞上,那双原本清冽幽凝的眼眸,渐渐浮起一层氤氲的雾气。
“宗赫,你可知刚才这话,代表何意!”褚云重强忍着心中怒意,今晚自己顶着莫大的风险来探视他,搁下尊严放低了姿态,百般解释,温柔劝慰,便换来这些无情的脸色?决绝的话语?
宗赫见皇帝脸色渐青隐有怒意,心更是冰封一般的冷硬起来,“是我自己没本事,伺候不来陛下。还请陛下另寻会服侍的,赫毫无怨言。”
褚云重心中怒火再难抑制,他本性亦十分刚强,只为了宗赫也是个傲性之人,平素对他宠爱,总是抛却身份地位,只极尽温柔全力呵护。谁知竟宠得他傲慢至此,全没了上下尊卑。如此绝情的话,于他而言,诸般用心被视若无物的心碎神伤更甚于被激起的愤怒。
缓缓站起身来,背着光处,皇帝脸上神情模糊不清,咬金断玉的声音亦不见喜怒,只一字一字稳稳的道:“宗赫,你别忘了自己在后阁的身份。我既可以全心全意的宠爱你,亦可以只施帝王之宠幸。你既然要自绝与我的情份,那也别奢望我再会施舍予你以前的恩宠。”
说罢,皇帝又背转过身,又用让人冷得冰寒彻骨的声音吩咐道:“明日亥时三刻,我会派人接你到龙德殿侍疾。你如果已经忘了该如何伺候我,今夜正该好好想一想。”
宗赫活似受了鞭笞般,浑身上下都剧烈地颤抖起来。见皇帝要走,一时忍不住,怒声骂道:“褚云重!你别逼我恨你!”
褚云重缓缓转过身,冷笑着又加了一句:“哦,差点忘了嘱咐你,来龙德殿之前,可别忘了把自己洗干净,**用上玉势。我生病的时候脾气向来比较暴躁,可未必会像以前那般怜香惜玉。”
“好……极好……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褚云重!算我瞎了眼!错认了你……”
这么多时日的恩爱在此刻已是烟消云散,宗赫被伤到极处,心已是鲜血淋漓支离破碎。这样的剧痛让少年心潮大乱,脑海中一片又一片凌乱的思绪,正如脱缰的野马肆意践踏着两人那些美好的片段,甜蜜的回忆。刹那间,只觉过往的一切皆是莫大的讽刺!
他今夜硬捱了那几十杖,到底有些内伤,此刻情伤意乱气血逆流,胸口一紧,淤血一路上涌,只觉喉头一甜,张口便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29。 孤身闯虎穴
几点猩红溅在雪青色的地砖上,仿佛用尽生命开出的冰冷花朵,鲜红的颜色在这墨一般的夜中,绽尽情殇。褚云重听着声气不对,猛然回过头,见到的便是这副让自己肝胆俱裂的景象。
“世显!”褚云重疾扑过去,慌乱地抱起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