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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万死!只是如若主上已经放弃了争雄天下的决心,属下等人又何必迫主上违心起事?”
朱宸濠唇角微勾,眸中冰破,“军师言辞倒是犀利,好一个‘迫’字!”
王纶低眸拱手,作势欲跪。
朱宸濠抓住其臂,一手扶起:“军师于我,亦师亦友,师厉友恳,本王怎会拂了军师一番苦心。”
“多谢主上体谅。如此,属下等人仍去按计划行事,半载之内,必定要小闹他个銮椅不安。”
朱宸濠点点头,“你们且去吧,此次科举亦不能马虎了,听闻杨廷和的儿子今次亦会参加,所谓同科之谊,倒也是条好道。”
朱宸濠远眺他们隐没晨雾,才低头检视适才不甚划破的细小伤口,暗红的血迹早已渗入破裂的紫砂碎片,暗紫透亮,散着庸和的光。
——
“小皇叔,你看,这是我用紫砂泥给你做的茶壶,用它来泡茶喝,就不用担心茶味久泡变味儿。”
“小皇叔,这是我琢磨了许久才做出来的,天下无双。”
“小皇叔,这天下间只此一件的紫砂壶,你喜欢吗?”
——
朱宸濠仔细摩挲着未碎的壶身,唇勾浅笑。
厚照,天下间只此一件的东西,就如这紫砂茶具,只要诞生,总会有天下间的人去模仿,于是不久便不是天下无双,我,不喜欢。
天下无双的东西,只得一件,却不能二主。
厚照,任何东西,时间长了,都会变的吧?无论你如何努力延长它保持的时间……
乾清宫
朱厚照指腹摩挲着那只烧制如今看来略嫌火候不足的紫砂壶身,一下一下,微糙又滑腻的矛盾感透过指尖磨在心上,“尽快抽调一批人手赴江西,或潜入当地贼寇,或自行占山为王都由你来安排,我要的结果是尽快在江西建立‘民间势力’,三月为限。直隶,山东,山西等地的探子如今进展如何?是时机插入人手了么?”
“禀陛下,直隶和山东都已植入小有成型的队伍,并且已经在着手安排规模,山西略有阻碍,臣这几日便会亲去督察,请陛下放心。江西部分,臣亦会亲去。”张永低眉垂眼,恭谨奏报,语调尽力平静肃穆以饰乍闻皇帝终于要动江西的激昂心情。
朱厚照眉目冷然,心下微叹:“小皇叔,我,必要如此才能与你相守么?”
第28章 章二十七
'正德五年冬十二月己丑,贼陷江津。正德六年春正月癸酉,贼陷营山。二月丙申,寘鐇伏诛。'
是时,江西贼猖,地方曾多次请命宁王回藩镇守,不报。
李东阳手捧皇帝驳回的兵部折子,似有千金重,面下白须微抖,只做叹气。
刘忠指扣檀桌,“安化王之乱虽平,其祸犹在,陛下有所顾虑该是情理之中,只是如今江西之事如何安排?”
杨廷和伸手接过李东阳折子放在一旁,端起一盏温茶置于其手,向着刘忠道:“或者陛下已有安排,我等下臣只管按陛下的意思将折子退回兵部就是,何须烦忧。”
刘忠摇首莞尔:“老朽年高糊涂,倒是杨大人一语点醒。如今的皇上哪里还是那个御书房里的学龄太子,当是早有安排。唉~老朽几番乞去不允,占着这高爵厚禄心下甚愧,总还想着要为朝廷、为陛下还能以此残躯做点事……”
北风寒冽,窗外一树残梅枝摇积雪散,有梅瓣乘风入窗,落入白瓷茶盏中。
心念一动,或者,此事并非仅只传言中的忌宁王就番拥兵自重而已?或者还有……
刘忠掩上窗,花枝划过窗纸滋滋作响,雪白的窗纸上树影斑驳摇动,似极了那个在雪天里奔入文华殿的小小身影……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风大雪厚,您怎能独自一人跑到这文华殿!”
那小小的身影回头行了一礼又匆匆飞跑入殿,自己快步跟上,却见那明黄的小身影立在院内一棵梅树下,冻得有些发红的小手抚拍着茁壮的树干,嫩红的圆脸上眸亮颜灿,“刘学士你看,它好好的、好好的呢,你看它的花枝多漂亮!刘学士,你说那些花苞儿明天会开吗?”
冽风暴雪中,从内廷跑到外殿就只是因为担心一株梅树的安危……
刘忠记得,皇帝陛下更小的时候,常常唤那棵树为“我的宸濠”……
摇摇头,刘忠惊诧自己怎会有如此荒谬的联想,自己果然老了……
乾清宫
朱厚照缓缓踱至那人身畔,“如何?江西军务如今是一锅豆腐脑,皇叔现如今便是不得不回去了?”
朱宸濠放下手中公文,顺目勾唇,“臣归不归藩,难道不是陛下一纸诏书所定么?”
朱厚照看着自己的影投射在那人身旁,与他的影相叠相错,浓黑的阴影模糊了桌上的绣金诏令。唇角的笑生生撤下,眸暗沉,“既然皇叔都已经看过朕所拟的诏令,那便不要做归藩的打算!”
“陛下说笑了,臣怎好偷阅皇诏,更不敢随意有自己的打算。只不过陛下既才当廷宣告臣下身体不适,需长期在宫内调养,又怎会狠心将病入膏肓的下臣逐回江西苦荒野地?”
朱宸濠起身离桌,相交的身影晃动离散,继而前后相逐。
“小皇叔……”
“你待如何?”
“召回起用陈金。”
掀起的帘幔光华若流水一滞,复又倾泻而下,幔帐后似乎有模糊不清的叹息:“愚蠢!”
'正德六年二月己酉,起左都御史陈金总制江西军务讨贼。'
起用陈金讨江西贼寇的诏一出,朝中随风而动者,趋势善查者,多有捶胸顿足、冷汗沥下,又有抚心大慰者,不解疑惑者。廷上齐齐称颂圣明之声,人心肚肠却是千回百转各有不同。
宁王殿下和陈金乃挚友朝堂上下皆知,陈金虽长期驻边,又多入蛮荒之地平乱不得稍离,二人书信数年来却从未间断,偶尔聚首更是通宵达旦叙旧论军事,颇有相知相惜之意。如今皇帝虽是不允宁王归藩平乱,却特地召回早已归家服丧的陈金,做此安排恐怕还真是宁王身体有恙,做侄子的不忍其劳累跋涉。如此之前宁王失势、为帝所忌被囚的传闻倒是可笑之极!陈金前往,那便是如同宁王亲往,谈何皇帝有意撤藩废爵?这分明是圣眷独宠,势盛倾朝堂。
张永静默立在一旁,心下甚屈,自己一番经营,到得最后却是便宜了别个!早该想到,早知皇帝根本不会舍得动那人一丝半毫!
第29章 章二十八
京城近郊.茶阁
“没想到小皇帝会遣了陈金去平乱,主上,如此咱们该当如何?”
王纶如今颇为郁结费解,不会放主上归藩倒是早有预料,原就等了小皇帝另派他人前来,让这皇帝小儿吃上一亏。到时复请主上归江西,振臂一呼,贼寇偃旗息鼓,民生安乐,顺势转战山西河南等素来多难之地,天下人心咸聚。现如今皇帝小儿来这么一出,更扯上陈金,宁王一党无论如何倒是撇不清了,尽力平乱无功,若是不利反而受过……
“无论他如何作为…… 总之此次咱们的人便暂且按兵不动,让老陈得了这一功。其余部分依照计划行事。”
“可是属下当真不明,如此一来,那皇帝却也不占利。莫说未趁此大利时机派遣人手挟制江西等地,特召回曾驻守两广多年的陈大人无疑是宣告朝廷上下,咱们宁王一派江西固守,两广亦入囊中,怎么算,都是咱们得利……”
朱宸濠拇指中指捻住杯盖帽儿,食指轻弹,清脆的敲击声自杯盏间撞出。
朱厚照,王纶看不明;我,亦不懂你……
朱厚照,既然你要让我更快扩张势力,本王,何乐而不为?
“主上,恕属下莽撞,皇帝此举怕是另有深意,主上……当真与属下一般不明?”王纶心底暗嘘一口气,无论如何,这话,终归是问出口了。
“本王的心意自与你们相交,便从未有过更改!”朱宸濠立起身,伸掌与王纶相击相握,“大计,便仰仗军师及各位了!”
厚照,对不起……
朱厚照,本王此生,心意无改!
紫禁城.乾清宫
日斜霞辉盛,阴霾了许多日子,这是第一个晴日的晚霞。朱厚照静静立在花树下,白朔的花瓣柔柔透入霞的粉,宛若一树粉白漫洒而落。
他蹲下身子,看霞红勾勒着那拙劣的刻痕——“宸濠”,这样的名字,无论怎样拙劣的笔迹写出,都是美好。
有多少日子,不敢俯下身去看这单纯拙劣的字迹?只是摩挲,已是若刮心一般难受……
我的宸濠呵……
小皇叔,我们的争执互伤到此为止不好么?
小皇叔,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