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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三湖船行的定期客货船,航线是衡州至岳州,总站在长沙府。
客船的舱面,有不少旅客倚舷观赏江景。
小客船追上了客船,逐渐并船下放。
丘磊注视着客船上的人群,突然眼前一亮,不假思索地整衣而起。
客船上一位粗眉大眼,脸上怪肉横生,面貌狰狞的中年人,突然举手挥动大叫:“丘兄,是你吗?”
丘磊示意舟子放慢船速,向对方高叫:“老刘,你怎么还没死?到三湘来现世吗?”
他出口就没有好话。
但老刘并不介意,笑道:“小鬼不勾,阎王不收,当然死不了。而且我刘向绰号叫山精,成了精的人道行高,阎王想收也力不从心。喂!十年来你音讯全无,是躲祸吗?”
“祸那能躲?见鬼。”
“那你……”
“老夫从未脱离江湖。”
“可是,谁也没见过你……”
“我丘磊绰号灵怪,有千亿化身,以另一面目闯荡,当然没有谁见过老夫的本来面日。现在,你山精该算是第一个。”
“兄弟深感荣幸。哦!上大船来聊聊,怎样?”
“不必了,容留后会。”
小船重新加快,片刻便超到前面去了。
山精刘向身边,多了一个鹰目炯炯,脸颊无肉的人,用那阴冷尖锐独特的嗓音问:“那就是六怪之首的灵怪?”
“就是他。”山精刘向答,目光仍落在逐渐超前的小船上。
“怎能证明是他?”
“江湖六怪中,我山精刘向排名第二,也是唯一与他保持良好友谊的人……”
“十年不见,你凭什么一眼就看出是他?据在下所知,灵怪为人乖僻,几乎不近人情,易客术字内无双,艺业深不可测,见过他庐山真面日的人少之又少。刘见竟能在他失踪十年之后,第一眼便看出是他,你要兄弟我相信?”
“信不信白你。”山精口气有点忿怒:“他腰带上系着的那只翡翠辟邪,其大如掌,天下间只此一块,那是他的信记。只有我才知道那件饰物的底细。”
“哦!原来如此。”
“本来就是如此。”鹰目人淡淡一笑,向船首退,退近一个穿青道袍的中年人身旁,低声问:“刚才二怪与大怪打交道的情形,你都看到了?”
“看到了。”老道也低声说。
“设法通知随来的快舟。”
“怎么啦!”
“跟踪大怪,设法把他弄到手。”
“是,稍后贫道便将信号传出。”
“小心了,告诉咱们的人,合力相图。”
“是,长上请放心。”
望月台,在祝融蜂顶。
祝融蜂是南岳第一高峰。
在望月台望月,其实不易看到,山间气候变动甚剧,经常云腾雾涌,有时三五晚也见不到月影。
愿意爬上三四十里的高山顶端赏月的人,毕竟不多。
台与东面的望日亭同为上封寺游客流连之地。在上封寺投宿的骚人墨客,早看日出夜观皓月,算是峰顶的名胜。
上封寺原称光天观,隋朝大业年间始改今名。由观改为寺,此中经过自然牵涉到佛道意气之争。
千余年来,尽管佛门弟子已控制了衡山,思大禅师、梁海尊者皆在此地创建道场,但信徒们真正供奉的神却不是佛,不念南无阿弥陀佛,却念“司天昭上帝安邦护国大天君”,大天君才是南岳之神。
上封寺的确算得上伟大的禅林,高踞山颠气象万千,规模宏大,无与伦比。
祝融峰是南岳最高峰,上封寺就在峰颠,所以也是最高的寺院。
即使是盛夏,仍然寒不胜衣,冬天更是冰封寒寺,人迹罕至。
这里有百余名僧侣苦修,秋八月香期方有大量香客涌至。
目前是春去夏来,山径甚少看到有人行走。
近午时分,灵怪丘磊孤零零的身影,出现在上封寺前。寺内的僧侣知道这位老客不是来进香的人,懒得派知客僧款待。
灵怪久走江湖,首先便看出有点不寻常。名山大寺的和尚都是些势利鬼,但决不会将跋涉卅余里的信徒置之不理。
他看不到僧人的身影,听不到梵呗之声,敞开的山门冷清清的,空荡荡地鬼影俱元。
“怎么回事?”他喃喃地自问。
最近廿年来,江湖上群雄四起,随着朝政日非的形势,亡命之徒一年比一年多。武林中那些不甘寂寞的高手名宿,也为时势所迫,纷纷扩展自己的实力以壮大自己。
混得最有声有色的四个人,号称江湖风云四霸天。
这四位武林高手的实力,在这十几年中形成恶性的膨胀,他们…朋友、子弟、门人、亲友……良莠不齐,不知引发了多少是非。
声誉甚隆的人也有四位,称为武林四杰。东神、西道、南衡、北岳,他们的武林地位,的确是顶尖儿人物。
之外是六个妖魔鬼怪,江湖人把他们看成瘟神,统称江湖六怪,是人见人厌的怪物。
灵怪丘磊,是江湖朋友公认的首怪。
浮沉江湖四十年,人老成精,不但江湖经验丰富,而且艺业深不可测,四十年来,还没听说他失过风,连武林四杰也对这位化身有术,武艺深不可测的怪物心存顾忌,敬鬼神而远之。
他举目四顾,看不出任何异象。但他本能地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他抬头望天色,日将当头,午正将到。
他的手搭上了腰带上的尺八竹筋鞭。
那是一段竹根,每一节皆长半寸,十分匀称,粗如拇指。由于把玩过久,已成为深褐色,透着暗红的光泽。
抽出竹筋,他自己也觉得气氛一紧,大有灾祸降临的感觉,他似乎已看到了不吉之兆。
这根竹筋是他的兵刃,防身的唯一武器。
平时他与人交手,仅凭一双手便可应付裕如。
他想进寺看看究竟,却又忍住了,略一踌躇,便向寺旁的望月亭走去。
首先,他在亭外的空地上,插上一根草枝,以日影定时刻,在午正的部位画上一根时线,方举步入亭。
略一迟疑,最后终于盘膝在亭柱下落坐,闭目养神等候午正到来,片刻便进入了忘我境界。
日影徐移,草影终于接触午正线。
一个灰袍人脚下匆匆,沿小径拾级而上,接近了望月亭,老远便呵呵大笑道:“磊老信人,十年之约,果然如期到来。呵呵!一向可好?”
这人年约半百,方面大耳,留了三绺长须,气概不凡,一双大眼精光四射,腰带上插了一把竹折扇,笑吟吟地举步而来。
灵怪整衣而起,微微一笑,顺手插好竹筋鞭,抱拳施礼笑道:“托福托福,没病没痛的。呵呵!余老弟,十年不见,老弟的风采更盛当年,红光满面春风得意,比我这落魄江湖的浪人风光多了。”
“好说好说。磊老十年来依然未现老态,想必内功火候已臻纯青境界了,可喜可贺。”余老弟入亭行礼,笑得更爽朗:“十年来,磊老音讯全无,是不是在名山大川附近隐修去了?”
“还不是浪迹风尘。只不过少管闲事而已。据兄弟所知,老弟曾经在止止轩耽了六年。”
“不错,磊老怎知道的?”余老弟颇感惊讶。
“兄弟并未脱离江湖。”灵怪淡淡一笑:“这件事是真的了?那么,老弟必定已获止止轩松月道长的纯阳真火真传,参悟其中神髓了。纯阳真火正是克制相成大真力的无上绝学。看来,今天兄弟栽定了!”
“磊老既然知道在下随松月道长苦练六载纯阳真火,却又如约前来,可知定然无惧纯阳真火,是吗?”
余老弟不笑了,神色一片萧杀,脸变得真快。
“不然。”灵怪正色说:“人无信不立。老夫既然与你订下十年之约,不管是否有抗拒阁下一击之力,仍得守信前来如约,你能一掌把我灵怪击死,算我命该如此。”
“磊老快人快语,在下佩服。”余老弟狞笑:“我九绝神君余化龙一生不服人,对磊老你可是尊敬有加,虽则兄弟曾两次败在你手下。”
“这一次阁下必可捞回本利了。”灵怪轻松地说:“时辰不早,该走了。”
九绝神君向亭外伸手虚引,客气地说:“磊老请。”
“有僭。”灵怪泰然举步出亭。
两人言词间十分客气,双方都神态从容,彬彬有礼,谁也没想到他们会是积恨廿年的生死对头。
两人离开上封寺,便并肩而行,有说有笑颇为融洽。
不久,真正的峰顶在望。
这里居然可以看到一些七八尺高的矮松,形态奇古,树虽矮小,却有一两百年的树龄了。
在罡风怒号中摇曳生姿,可看出生命的坚韧力是如何的神奇。
再往上走,已看不到草木了,坡度峻峭,加上罡风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