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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都即使四月里有了暖意,但宿昔身上畏寒,还是不舒服,他猛地一拂衣袖,怀中暖炉滚落在地,反应过自己此举不妥,又从新放缓了语气:“我必不负你就是。”
“我会等你。”迟誉点点头,叹道:“只我不知道,等到的还是不是当初要等的那个人了。”
他这句话意思晦暗,宿昔乍听之下没有听懂,倏尔才笑道:“怎么不一样,宿涟也好宿昔也罢,你只掂量那颗心是不是黑的就是了,七年前父亲病死事举兵在外,宿涟闻得死讯不曾回去哭上一声,这是不孝,亲手把同父妹妹送到敌国皇帝榻上,心狠手辣,薄情至此,这是不慈,身为陵苑郡王,却亲手弑杀国君,这是不忠,国君在时,多次忤逆其意,反其道而行之,这是不悌,试问这样一个不孝不慈,不忠不悌之人,如何承得起你拳拳心意,而这等不孝不慈不忠不悌之人,世间又如何找得出第二个来?!”
他说得自己也动怒不已,捂着嘴伏在榻边咳着,似乎直要把喉咙里的血肉都咳出来一般,那声音撕心裂肺,捂着嘴的手指都发颤了,指关节血红一片,触上去冰凉彻骨,迟誉叹了口气,坐到榻边给他搓手。
这样体贴细致的照拂,宿昔很久没有经历过了,从前在府里,迟誉也这样为他暖过手,摆过暖炉,铺过地龙,裁过暖缎,双手相触的瞬间被温暖和适宜包围住,那感觉那样熟悉,令人眷恋,就好像他们以前无数次互相依偎、互相扶持一样。
宿昔说不出话来,不想打破此时的气氛,他阖上眼睛,是一个放松而不设防的姿态,不止手指,手腕到小臂都是一片冰凉的,指关节甚至是血红色,触手冰冷,因为畏寒,动也不敢动的半蜷在一起。
这个人总是矜高的、风光的,带着不可摧折的傲气和强韧,很难想象他也会展露出作为凡人的一面,会因为疼痛与不适表现出痛楚。
会那么做的,从来不是宿涟,只有宿昔。
这感觉简直让迟誉着迷,忍不住凑过去,把嘴唇贴到他手指。
就是这样,恨不得抓到怀里,撕碎了带着血肉一口口吞吃进腹才能安心,即使下面就是九重地狱,也还有这个人在身边,无法背叛,无法逃脱。
他揉搓手指的力道重了几分,压到腕骨,宿昔的手条件反射一抖,立刻被他自己按下去了。
“怎么回事?”迟誉看着他
宿昔面无表情,收回了手。
“手上有伤?”他斟酌着问。
“并非外伤。”宿昔轻声:“当年攻纭丹,被纭丹主将虏去,断了手筋,治得不干净。”
手筋隔断,真气内力凝滞在外,不出不进,自然是难以承认的痛楚,迟誉早年在边陲领兵大战,这也是对战俘常用的法子。
“难怪你这样畏寒。”迟誉道,“是断了筋络,阻碍不通的缘故,气血从这里汇入,游走全身,这筋络断了,经水阻绝,长年都是冰冷的。”
“往年也试过不少法子,只没什么功效,也就断了这个念想。”宿昔叹了口气,就见迟誉捧起他右腕,用掌底按在上面,缓缓加重力道。
仿佛有无形的力量被缓缓注入了,温热酸胀的充实感占据整个手腕,那感觉难以描述,仿佛长年冰冷的筋络骨髓里流淌进温热的暖流,宿昔心里一惊,忙问:“你做什么?”
“用内力给你暖一下。”
迟誉道:“筋络虽然后来接上了,但到底不如从前,气血停滞,自然会体寒受虚,你若早说实话,我也早为你治治。”
“你有把握弄好?”宿昔笑了一声,偏过头去,忽然他手腕一抖,透过表皮,透过肌肉,仿佛有柔和的暖流注入骨髓与经络,直到达底下最阴寒冰冷的地方,如一团火苗熊熊燃烧,那温暖他长久未体会过了,简直暖和舒适的让人发抖。
他弓着腰,舒服得说不出话来,抬眼就见迟誉全神贯注捧着他的手腕往里面灌真气,无形的力量打通多年停滞不前的阻隔,仿若暖流冲破阀门涌入,他眉头微皱,手上的动作细致而柔和。
被照顾,被体贴,这对宿昔来说,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新奇的情绪。
几次让他体会到这种情绪的,都是迟誉。
他能单枪匹马对战上前叛军,能指挥兵马攻入纭丹皇都,一路打进王宫,能驻守边陲多年鬼神不犯,在所有人眼里,他都强韧,万能,无坚不摧,被无数人神化,奉为陵苑不可侵犯的战旗,有人敬仰,有人奉承,有人抬高头颅,有人俯下身躯,但从来没有人这样小心翼翼的,温和细致的对待他。
那样细致且柔和的对待,就仿佛他忽然从百折不挠的铁剑变成了珍稀的无价之宝一般,让人觉得心里都五味杂陈,却说不出所以然。
他接近迟誉时,假称自己的名字是宿昔。
他们是从一个谎言开始。
然而自古假戏真做,总有几分真,时间长了自己都成了戏的一部分,更何况,宿昔清楚,自己对迟誉,从一开始就并非全然无心。
迟誉说自己为陵苑辜负他,是不是真的辜负了他,或许迟誉…并不比陵苑,比陵苑万民,比任何一个人坚韧。
多年未曾感受过的体热让宿昔舒服的长出了一口气,迟誉道:“每日一次,坚持几年,虽然不能根治,也能和普通人差不了多少。”说着就抽回手去。
宿昔反手扣住他的手。
“我不该说那些。”他轻声道。
“我不该负陵苑,也不该负你,就如你所说,我没有权力。”
这个人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磕磕绊绊说不出所以然,迟誉一言不发听着他说,抽回了自己的手:
“我不知道怎么对你,怎么待你好——我不会……从来没有人教我,所以我不晓得……”
他看着迟誉,缓缓道。
“迟誉,你教我好不好?”
他说着,迟誉已经起身离开了床榻。
“只要你教,我一定好好学。”
宿昔说完最后一句话,响起房门在身后关上的声响,他紧紧握住的拳头松开了,沉默着不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能不能感觉出要结局了,如果感觉不出来我真是失败……
个人觉得这一章宿昔的人格就已经基本补完了,他对迟誉,对陵苑的感觉也已经很透彻很鲜明。
让我说的话(这是我的看法…)
首先宿昔这个人,是个非常能忍,非常强悍的人,这种强悍不仅仅是说他的身体,还有他的心智,认准一个目标(壮大陵苑),就一直为之努力,从不停留从不回头,没有什么能阻挡他的步伐。
他心里最重的永远是陵苑,弟弟妹妹浦粟都排在后面(当时他妈和他说“不是国君,只是陵苑”,可见他效忠的不是浦粟,而是这个国家),他说自己深爱弟妹(确实是),但那份爱比不上对陵苑的爱,驻扎在边关,几年不回去一趟,弟妹在皇都没有主心骨,是非常惶恐不安的一件事,不论身份多么高贵,生活多么优越,这对小孩子来说非常残忍:你很少给他他最需要的爱。
到了后面他自己也察觉到这一点,对迟誉说,他不孝不慈不忠不悌,这句话很对,一点错儿没有,就是对宿昔这个人的最佳写照,他为了陵苑抛弃弟妹,甚至最后还要抛弃迟誉,对迟誉说不能辜负你,但【更】不能辜负陵苑,可见在他心里陵苑是最重要的,往往很多时候他最先考虑陵苑,他自己也说,因为这个错过了,遗失了很多珍贵的东西。
迟誉的话打醒了他,迟誉说,别自欺欺人,陵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需要你。
这句话对吗,我觉得也对,宿昔对陵苑付出,牺牲,几乎成了他的本能,他完全为陵苑活着,活得完全没有自我,他心里陵苑一直是当年那个弱小的国家,母亲的话一直在他耳边萦绕,要他离开陵苑可以,但陵苑离开他不行,他一直觉得陵苑单薄,百姓苦,少不了他。
其实这完全是他没有看透,文里面正面描写侧面描写都说过,陵苑现在发展得很不错,虽然比不上夙朝但比云霁纭丹什么的强多了,要是百姓不能安居乐业,他能去边陲驻守么。
陵苑早不是当年的陵苑,宿昔的陵苑却依然是记忆里哪一个,百姓是脆弱的,不能离开他,迟誉天神一般无坚不摧,没有什么伤害得了他,所以他就觉得要为了陵苑辜负迟誉,因为迟誉无论如何不会有事。
这就是宿昔自己在这一章最后说的“从来不会,不知道怎么对别人好,怎么回报别人对自己的好”,希望迟誉教他。
我个人觉得故事发展到这里,又和迟誉交谈之后,宿昔已经明白了,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