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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旁边这人对着稍远一些的另一人说,那一人弯身煎着草药,手拿蒲扇控制着火候大小。
“刚将他救回来那一天,我都以为救不活了。”那人放下手中的蒲扇,而后口气有些埋怨,“你又多管闲事了。”
宫伶微微一笑,眼睛注视着蜷缩着的云纱,眉头稍皱起,道:“那日我可没想到会遇上这种情况,这孩子那样躺在雪地上,你就不心寒么?”
吾缘有些无奈,但是还是轻轻叹了一声。
那日他们在听闻离谦和凤君末他们在木木山下被人所袭击,还骇了一大跳。待听闻凤君末那一路已先行回到了殇国,却还未传来离谦等人的消息。他们这才慌忙赶路,下了木木山。
却没想到,他们两人多年未曾回来这皇宫,进去的第一眼竟就看见云纱闭着眼,被雪埋没了一大半身子。
吾缘本是想立刻将云纱抱进房内,召唤御医,岂料,却被宫伶阻止下来了。宫伶冷着眉目,试着云纱越来越低的体温,一咬牙,便让吾缘将云纱立马转移走,从而留下一具易容后的男尸,铸成假象。
云纱对离谦深情一片,可离谦却不知珍惜。
宫伶虽不知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但是总归是对云纱好的。离谦将痴情全献于陆笙歌,可是相较于云纱却甚是不公。
宫伶只不过回忆了一下那时的情形,却还是有些后怕。怕是如果那天他和吾缘没有及时赶到,或者云纱就已真的死了。
宫伶说不出自己对云纱怀有什么样的情感,云纱从开始到现在,甚至都没有好好和自己说过一句话。每次自己看到他时,他都是站在远处,愣愣地注视着前方的离谦。眼神里会有不舍,会有忧伤,但是他的表情却从未变过。甚至是皱一下眉头,也是少有的,好似已经麻木了。
他也只道这是造化。
正待他愁眉不展之时,云纱却睁开了眼。苍白着脸,嘴唇干涸,看着更加羸弱。宫伶连忙挥手阻止他坐起来,只怪自己腿脚不便,竟连照顾人都不能自由随意。
云纱看了他一眼,而后就不吭声呆坐在床上。鼻子里充斥着草药的苦涩味道,他这才确定自己是真的还活着。
“现在感觉可还好?”宫伶问了问。
云纱张嘴,却一时说不出话来,嗓子疼痛异常,让自己想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都是奢望。宫伶见此,连忙给他递过去一杯水。
云纱接了过去,这才喝了一口,而后便咳嗽起来。早间相较于稍凉一点的风,让云纱咳得更加厉害了,最后眼睛胀红一片,泪水莹然。宫伶上前帮着拍着他的后背,帮他舒缓着气,云纱这才渐渐停了下来。
伸手瞧见手心中的血迹,不止他,就连宫伶也惊了一下。不过吾缘倒是没怎么惊讶,他端过一碗草药,便让云纱这样喝下去。
云纱一愣,随后接了过去,一碗苦味浓重的药,云纱只是微皱了一下眉,便全喝了下去。草药的苦味让他有些作呕,他自己调试了一下呼吸,这才稍稍停住了。
宫伶见他这样,心里不忍,立马递给云纱一个东西,放在他手心里。、
云纱低头一看。
是一颗淡黄色的蜜饧。
云纱将那蜜饧递还给了宫伶,没有吃。
宫伶接回过来的那一刻,他见到云纱的眼里,似有泪。
****
这日临近傍晚,木木山上的积雪陆续开始化水了,太阳焰红一片,将雪层映照成了淡橘色。云纱坐在木头所做的护栏上,甩着两条细腿,望着遥远一点的地方,几只鸟儿正在忙碌着修筑巢穴。
甩了半天的细腿慢了下来。
稍停顿了一会儿之后,又慢慢晃了起来。
似乎自己还是不死心呐。
从最初就一直对归宿有着很强的执念。在遇到离谦之前,自己曾有过两个家。一个是亲生父母的,一个是养父母的。
亲生父母的面庞,在自己的记忆当中早已模糊一片,但是却有种感觉在停留。好似是前半段还算好,感觉暖暖的,自己很开心,而后半段却有种心灰意冷的感觉……可是具体为了什么而心灰,自己却始终想不起来。
恩……大概是,他们把我送人了吧。
等到自己稍微有点记忆的时候,养父母的脸就已经盖过了亲生父母。和那两夫妻应该也一起度过了几年,至少自己记得住他们大概的样子,以及对自己的忽冷忽热。
而后——
云纱手指骤然弯曲至紧,指甲浅浅地进了结实的木头护栏里。
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似乎在他的记忆里,从他开始慢慢长大时,他就已经叫做云纱了。云纱是男娼馆的老板为他取的,而他在那之前,竟从未有名字这一段的记忆。
太阳的余晖竟模糊了他的视野。云纱轻轻往下一跳,穿上鞋子,转过身,循着这段时间所熟知的路,开始慢慢往回走。
身上所穿的这一身青衫,是宫伶用吾缘以前的旧衣服改成的,下摆部分难免有些大,裤子也是。云纱觉得下面空荡荡的,竟有一刻间的不知所措。
宫伶在木屋里摆着碗筷,吾缘温柔的眼一直注视着宫伶,眼里带笑。云纱站在木屋外几步远的距离,在思考着自己到底要不要进去。
宫伶侧身之时,看见云纱站在外边,眼神木讷。他手上动作一顿,连忙叫他快点进来。
云纱坐的稍稍离宫伶和吾缘两人远一点,低头扒着碗中的饭菜。宫伶和吾缘也渐渐没了话语,云纱对他们两人总归来说还是异常生疏。
其实是云纱不知到底该怎么与他们两人相处。他们不是寻花问柳之人,自己也不可能向对待嫖客一般对待他们。
可是自己却除了这个,其他的什么都不会。
云纱低着声,终于说道:“我明日便搬出去可好?”
宫伶一惊,道:“现在会有不适应的地方吗?”
云纱摇头,“想必你们也知我之前的一切,我便不再隐瞒了。我除了做小倌,其他的什么都不会。我不懂怎么和平常人相处,以前也只有人教过我如何面对嫖客。所以不适应什么的,是我个人的原因……”
宫伶的脸顿时惨白一片。
云纱淡笑:“我这一世便只能以此为生,你们救了我的性命,这条命便是你们的,我也不可擅自轻生,所以只有苟活。”
宫伶一气,竟摔了碗,碗破掉的碎片四散。
“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你往后还有那么多日子要过,怎么可以就这么继续糟蹋自己?”吾缘连忙护住宫伶,给他顺顺气。
云纱的手藏在大大的袖口里颤动不已,他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声音,以至于颤动得不会那么厉害。
“我又不是陆笙歌……”
云纱道:“我只是个低贱的小倌罢了。我会为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不择手段,之前陆笙歌中的毒也是我所下……”
云纱睁着大大的眼,睫毛微颤:“你们现在是不是后悔那时救了我……”
“可是我本就是无用之人,所以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改变了——”云纱说完这话,便转身出了门。
宫伶直直地盯着云纱的背影,直至他消失不见,他这才将头埋入吾缘的胸口,顷刻泪溢湿满襟。
吾缘低声安慰道:“你别生气了。”
宫伶的头顿了顿,而后啜泣得几乎说不出话。
“……我是在替云纱哭啊!”宫伶抽噎着,“他明明那么难过,可是却不哭……那我只好替他哭了……”
所以,我怎么可能生他的气。
****
云纱立在这男馆的门口,长睫敛下一片阴影。
他在门口招客的小倌们好奇的眼光下,自己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里面是和外面截然不同的喧闹,熟悉且陌生。
指甲掐入手心的肉里。
云纱突然大幅度开始颤抖,双手紧紧怀抱在一起,就当着男馆里所有人的面蹲坐在了冷硬的地面上。
好想哭。
可是又怕得哭不出来。
明明心里想要声嘶力竭地大吼几声,可是现实却是自己缩蜷在一个角落,睁大眼睛瞪视着地面。
明明是自己自愿走进来的,可是现在却又想要立刻逃走。
但是如果真的离开这里,外面又没有一片能容得下自己的地方。
云纱坐在地面上,死瞪着地面。
而后便想起了那个男人。
那时的离谦蹲在他身前,而后便将自己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