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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平素就喜欢这个俊秀嘴甜的青年,只恨自己女儿已经出嫁,不然……她见楚沉今日并无笑容,又买了这许多纸钱,心中明了:“楚沉啊,你是要祭奠双亲吗?”
楚沉自来到这个镇子就是一个人住,平日也没有亲人来探访,这是镇上的媒婆早就探听好的。可惜楚沉将上门的媒婆们全部客客气气回绝掉,纵使媒婆们心有不满,见这俊朗男子一脸坚决的表情也不好再说什么。许是人家早就有心上人了呢。只是镇上的姑娘们少不得伤心了,顾家那三位公子是这样,楚沉也是这样……
楚沉硬是扯出一抹笑,应了一声,付过银两便走了。远远的还能听到王大妈在身后的叹息:“多好的孩子……”
走到镇外,寻了个偏僻之处,楚沉将纸钱锡箔烧了,飞灰洒了漫天。他立在一片残灰旁微仰起头,闭上了双眼。
是什么时候,他已懦弱得不愿面对过去。
双亲……呵,他失去的,又何止是双亲。
“你们安息吧。来时……再不要追随我了。”
一缕青烟蜿蜒漫上天际,终是消散于无形。
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沥,缠绵。
传言说亡灵会在雨天返回人间,看看他们仍在惦念的人。雨声会掩住他们的脚步声。
有女子在街上唱:“清明时节,落雨纷纷;世态迁延,几人断魂。”
楚沉在巷子里茫茫然走了片刻,方才意识到路上只有自己一人。雨丝将他的额发淋得潮湿,软软趴在额头上。他忆起慕初的山上有纷繁如锦的桃花,有甘醇的烈酒,有白衣如雪的那人,便不愿再浸染在满目萧条苍凉中。慢慢地,向那山的方向走去。
人之所以为人,原因之一便是有让自己遗忘过去的能力。背负太多回忆会让生命过于沉重。只可惜,楚沉不曾遗忘,不愿遗忘,却也不想记起,所以,他只有逃避。
放不下。求不得。
因为下雨的缘故,楚沉用了更多的时间攀爬到顶峰。待他看到那片熟识的桃花林,已是黑幕漫了满天。只是……看看自己湿透的玄色衣衫,发丝也紧贴在脸上,这般狼狈的模样……又想起慕初一袭纯白衣衫,竟犹豫起来,不知该不该踏入这片桃花林,去见那白衣胜雪的仙人。
只怕污了那无瑕的白。
慕初正于林中摘取花叶嫩芽,夜色对他而言并无影响。突然,他觉察到了风中掺杂的一丝熟悉的气息,便缓步走出林子。果然是那人,不过……
“怎么成了这副样子?”慕初微微蹙眉,将湿漉漉的楚沉拉入桃花林,随手用术法将他的衣服蒸干。唇色带些青紫,应是方才被冷风吹的。
楚沉眼神空洞,只盯着慕初掌心那图案温暖的光。半晌才讷讷答道:“我,我忘了带伞。”
凭他的本事,眼前这人就算不带伞也不至将自己弄得这般狼狈。慕初的眉不由又锁紧几分,牵起楚沉冰冷的手,将那光团置于他掌心。指尖相触时,楚沉竟瑟缩了一下,掌心的光立刻黯淡下去。
他赶忙道歉,眼神慌乱像是犯了错的孩子。
“无妨。”慕初又燃起一团光递给楚沉,转而牵着他的袖子将他带到竹屋,又倒好一杯酒送至他唇边,看他慢慢饮下去。
烈酒入喉激起辛辣的味觉,同时还强烈的暖意,楚沉眼中终于凝出些光亮。“我才注意到,你这林中是没有雨的。”
“还有它,”他看着自己的手上仿佛跳动着的光,虽无形,却真切的感到温暖。“这是仙术吧?很暖……”算来,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慕初使用仙术。
眼前的人不语,将另一杯酒塞到他手中。楚沉怔怔地捧着那只玉杯,指尖无意识地细细描摹着精致的桃花刻痕。
“今日是清明,我该带些青团送给你的,可是忘记了,对不起……”
“亭漪说她今日去临城的碧霞山上采茶,就不来拜访了。想来,我还忘记了找那位师傅再打只玉杯……”
“山下的桃花也很好看,只是我总觉得还是你这林子里的花更美些……”
慕初静静听着,找来火石将蜡烛点燃,又挑了挑烛芯——这些东西还是楚沉带来的,只是从未用过。烛火跳跃着,突然“啪”的一声爆出好大一朵烛花,蓦地映亮了一旁青年憔悴容颜。
楚沉终于不再说了,着魔般地望着那微弱烛光。片刻,他将目光移至慕初身上,眉目间多了几分神彩。
“可否……陪我到林中走走?”声音嘶哑,透着浓浓的疲惫。
他真的累了。
桃花林中静谧,隐隐能听到虫鸣。
今晚无月,只有乌云闭天,林中枝桠横生,黑暗中似怪影重重。慕初便又在掌间燃起一团光,伴着楚沉穿梭其中。
“这里,”楚沉停下脚步,他们所在之处正是悬崖探出的一块平地,再向前几步就是无底深渊。“陪我在这里坐些时候吧。”
二人席地而坐,楚沉略带沙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我同你说过的吧,我本姓慕。五年前,我的名字是慕清寒。”他伸手掩了眸子,慕初手中那团光再寻不到缝隙到达那双墨黑的眼睛。
五年前,前朝尚未覆灭。那时候,慕清寒是极响亮的名字。
他领着一支军队驻在夕烟关,远离朝野,日子倒也单纯畅快。遇敌情时奋勇杀敌,笑对生死,统练完毕后则和将士们聚在一起,把酒言欢。他曾带队追击敌寇至对方疆界,又深入数百里,然后以剑在路边巨石上刻下他慕清寒的名字,这是何等的洒脱与豪情!
因了这赫赫战功,慕清寒方及弱冠便封将拜侯,帝都中更是有“清野寒山远,贼寇不入关”的美言,将他的名字嵌入其中,稚子能诵。而且,若论及相貌,他也是极其俊秀风流,丝毫没有习武之人的暴戾之气,看上去反倒更像是儒雅的文臣。他的副将曾打趣说,若是效仿潘岳驾车行于街上来回几遭,军中就可以免去半年的粮饷。每每在他回都接受封赏时,不知有多少女子盛装打扮,只为他垂眸一瞥。也不只有多少学子放下手中书本,只为一睹他飒爽风采,叹一声“好一个血性男儿,好一个国之栋梁!”
他也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手握长剑,凝视着自己驻守的荒凉边关,耳畔传来士兵操练的震耳声响——那时,他以为这便是自己的天下。
他慕清寒,誓用自己的生命,守护这片疆土。
那时他还不懂,有些来势不可阻挡,比如一朵花的凋零,比如终将来临的夜晚,再比如,一个国家的覆灭。
远离朝野是他之福,亦是他之祸。
不必卷入纷繁复杂的勾心斗角,也无从觉察一个王朝最初的衰败。从内部开始,一点点瓦解蚕食,等到远在边关的他闻知讯息,偌大一个王朝只剩华丽的空壳。于他来说,堕落与腐朽来得太过凶猛,一夕之间,尚未做好准备,他发誓守护的天下已遍体鳞伤。
偷袭,战争,无休无止。直到土地也染上了血的色泽,颜色如山边夕阳炽热浓烈,却绝望。
死伤过半。慕清寒撕下衣摆绑住左臂伤口,注视着将士们疲惫不堪的脸。谁都看得出这样下去必败无疑,只是谁都不曾说出口,只怕一说出来,这强打起来的士气便散了。
他别无选择,只有修书一封,派快骑送到临近的淳国。淳国是在数国趁乱围攻瑶国时唯一没有出兵的国家。两国一向修好,曾有过多次联姻,甚至今日淳国君王的生母便是瑶国先帝最喜爱的妹妹。慕清寒只盼淳国君王能念一分情意,救瑶国于水火中。这已是他唯一的希望。
第二日骑兵归来,带回淳国君王的一封信,信上只有一字:降。
气极之下,慕清寒将信纸撕得粉碎,扬手甩开。漫天飞扬的纸屑如翻飞的白色蝴蝶,希望一点点黯淡下去。
第三日,第四日……
军中已无粮饷,连饮用的溪水都被投了毒,如此一来,尚有能力应战的兵力已不足三成。没了水源,恐怕连五日都撑不下去……慕清寒舔舔干裂的唇,遥望着漫漫黄沙,只觉绝望灭顶。老天,定是要亡他么?
是夜,他又修书一封,仍是请淳国出兵助瑶国渡过难关。
这次却连一纸“降”字都未收到。
夕烟关剩余的将士不足三千,又有探兵回报说各国合谋,,预备明日一同围攻夕烟关。与之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若是请降,或许还能留得余下将士的性命……
次日凌晨,慕清寒登上烽楼,望着将士们爬满血污的脸,沉声道:“今日必定是一场死战,慕清寒私心,绝不请降,所以,诸位将士,谁若有心离开战场保全性命,现在就走吧,我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