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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魔昂看我犯傻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红彤彤的面颊,不似往日沉着,倒有了些年少之态。他正坐在我对面,长长的腿脚微微伸过来,抵住我的脚底推了推,像在用脚与我击掌一般。
“怎么了?”我问他。
他止住笑容,但声音里还有些轻快之意,“我刚刚就是把你当做饵,引了半夜,才引来这么一头狼獾。”
“……”我不知该作何反应,顿了顿才回他说:“我确实没有做饵的天分,做了一百年,才把你引来。”
火光在魔昂的眼睛里闪烁,他似乎有意引我说出这样一番话。难道他是在记恨我以前犯下的错误,如今逮到机会在调侃我吗?
他撕下一层微微烤焦的肉递给我,眼睛里却有些哥哥的调皮与温柔。
我接过肉来,放到嘴里,味道比肉干好吃一些,只是腥膻与油腻还是让我很不习惯。我从小包袱里拿出黑瓜掰成小块串到细枝条上,放到火苗上方。
魔昂把我的黑瓜串子拿过去在狼獾肉上蹭了蹭又递给我接着烤,味道果然好了一点儿。
吃饱肚子,火也熄了。以防万一,魔昂和我还是爬到树上去睡。我们在同一棵树,我睡在比他更高一层的枝桠上,很快入了梦。
第二天清早,魔昂与我继续赶路,这次他走得不快,我们并肩而行,在天刚刚黑时走出森林,来到魔人城外的木桥边。
没被谁注意到,我们顺利回到了双火的屋院,得以睡上一夜好觉。再次醒来时,已然听到窗外不断的脚步声。魔人们都知道魔昂回来了,有小娃娃兴奋地奔走欢叫说城中央正在搭比力气的木台。
魔昂盘坐在床上,他说他要在头脑中先跟对手比试一番。于是,我走到门外,留给他一份清静去独处。
院子中常有小娃娃跑来跑去,不时有年长的异恋魔人要来探望魔昂,我都给挡了回去。中午时,有魔人来告知说比试就要开始了。不多时,城中就传出惊天动地的鼓声,犹记去年并没有这份欢腾。
到处跑跳的小娃娃们都已经去城中看热闹了,四周越来越肃清,唯有远处的鼓点越擂越响,我的心也跟着鼓点上上下下。不知道去年因魔昂那一脚几乎毙命的魔人会不会来寻仇?
正想着,苍耳与公主突然出现在院门口。
他们走近来,公主脸上带着愁云,而苍耳则是一面春风得意。
“公主找我来的,”苍耳说,“我本不愿插手。但一想,咱们也都算仙人国来的同乡,总算缘分不浅,我也不好袖手旁观。”
“快别说了。”公主蹙起眉头,“免得被谁听去。”
苍耳被打断,不高兴地耸耸肩,从口袋里掏出一粒药丸递到我面前:“认得吧?这是我用魔人国草本炼制的忘痛丹。”
我接过来,不自禁地放到鼻子下闻一闻,有种熟悉的甜味。
苍耳解释说:“里面有一味果子酿,帮助把感官蒙蔽掉。不过放心,吃下后不会立刻犯瞌睡。”
他们留下药刚走,魔昂就从屋子里出来了。我把忘痛丹递给他,他没有推却就攥在了手心里。
“放心。”魔昂对我说,“力气还在。”
他大步走出门,如一阵烈风一般。我赶在后面,只能看到他越走越远的脊背。待我追到城中央,远远看到密密麻麻的众魔人给魔昂让开一条道,让他走过去登上木台。而等我赶到近前,那条道已经合上,所见之处都是魔人挤在一起的脊背。我想往里面挤,他们却故意挡着我。
我绕着魔人群转了一周,也没能找到可以钻进去的豁口,却听到老抻的声音说比试已经开始。我跳起来,看到魔昂站在台上,另一个正是去年中招的魔人。
我心中着急,弓着身子退出十几步跑着冲进两个魔人之间,才算扎进了魔人群里。可是越往里面挤越艰难。只要能离木台更近一点儿,我也顾不上是推是搡是爬是拽,如同深陷在杂乱的海藻之中,只想着往前冲,连着呼吸都感觉混乱。
我好不容易钻进去一些,却又常常被哪只大手从后面拖回去。终于扒着魔人的肩膀能再瞟到一眼木台时,却发现上面已经换了对抗魔昂的魔人。
他们是轮番上阵吗?我的耳朵里充斥着魔人的叫喊声。我已经顾不上那么多,我能看到的魔人,我都以为是魔昂的敌人。我胡乱地挥舞着拳头,不论碰到谁的胳膊谁的腿,我都用出全身力气。可是,我哪里打得过那么多魔人,他们一边看着台上,一边随便回我一拳,就渐渐耗尽了我的力气。
慌乱中,我的脸被挤到了一个魔人的腰上,我张嘴就咬下一口。那个魔人疼得左右晃,拳头立刻砸到我的头顶,但我就是死死咬住不放。他终于耐不住拎起我把我扔进了魔人群的内围。
我已经红了眼,都没注意到头顶已然变了天,仍在无望地埋头硬挤时,忽然意识到不对劲,魔人们都开始往外退。他们本来也向外挤兑我,但此时的情况却不同,他们是真的想退出来。因为天上正落下冰雹来。
我身子小,又挤在群肉中,偶然被冰雹砸到,还以为是谁的拳头,等明白过来,才发现魔人们仓皇的步履间,落着琥珀一般的冰粒,大个的有如牛眼。
一颗冰雹砸到我的肩膀,险些叫我脱臼。魔人们都抱着脑袋慌乱地往外跑,而我逆着他们往里挤,身体被撞得生疼。
只一小会儿的功夫,魔人群就四散而逃,我终于爬到木台上,见魔昂正仰躺着,用一只手臂挡着脸。
我扶起他,赶紧一起躲到木台之下,窝在木台与泥土之间的空隙,听到冰雹砸在木台上“咚咚”直响,木台之外早已白茫一片。
我看着魔昂,他的额角凝着血,身上本就破烂的兽皮如今只剩几条仍挂在肩上,所见之处几乎都淤青着。
魔昂定定地看着我,眼睛里似有一丝丝惭愧。他的嘴角破了,有一小块皮正歪歪扭扭粘在血肉上。我想把它摆正,伸出手才碰到,魔昂不禁抽了一下嘴角。
“你没有吃忘痛丹吗?”我骇然。
他微微抽着鼻子,大手在自己腰间的兽皮里摸了摸,才把那颗忘痛丹找出来。
“打之前不能吃,”魔昂看着我,略带知错的语气说:“如果我不知道疼,就不会尽力去躲闪,那样受的伤会更多。”
“嗯,”我懂,“那你现在吃了吧。”
“好。”
我看着他把忘痛丹咽下,生硬的脸上露出一个尴尬的笑。
我说:“等你伤好了,我们就入海回仙人国。”
“嗯,今天是——”
我知道他想问什么,便说:“再有八九天就到月末。”
“那时候,我的伤也就好了。”
哪会有那么快。我的眼睛忽然好热,只好别开头去看外面地上越积越多的冰雹。明明是夏天,那些冰雹却晶莹剔透,一点儿没有要化掉的迹象。
估摸着下了小半个时辰,冰雹终于停住,天空暂时放了晴。魔昂和我从木台底下钻出来。他的双腿都受了伤,我扶着走出几步,他虽然不知疼,但脚却根本站不住。
从这里回到双火的房子有很长一段路。我们这样不知要走多久,也许又会碰到别的魔人。正犹豫间,嘎达从远处跑来,和我一起扶住魔昂,说不如去老魔君的房子,反正就在附近。
于是,嘎达和我从两侧驾着魔昂,把他带到老魔君的空房子,让他躺在床上。魔昂说他感觉犯困,想好好睡一觉。嘎达就离开了。我等他睡熟之后,也悄悄出了房间。
路上有几个小娃娃在捡冰雹玩,我上去问他们,知道了苍耳的住处,于是一路寻找过去。来到苍耳的房中时,正好只有他一个人在。
“你来干嘛?”他从竹筒石罐间抬起头问我。
我说:“想找你要些治伤口的药。”
他歪歪嘴角,“正巧用光了,你也知道今天受伤的魔人有十几个,都来找我讨疗伤的药,我哪有那么多——啊!”
是我拿起一柄小刀刮破了他的胳膊。有次师父找药仙讨愈合伤口的药就是这样干的。
吃痛的苍耳赶紧叫着抓起一个竹筒要往自己的伤口上倒,我立马抢了过来跑出去。听到他暴躁地在我身后叫:“至少先让我涂点儿啊!”
我哪有心思去理会他,只是一路往老魔君的房子跑。正是傍晚时分,阴沉的天空又开始下起雨,雨中还夹着冰粒,噼噼啪啪打在房顶、路面、我的头上。
我握着竹筒,手心一直盖在筒口,跑到坑洼的地方险些摔倒,只好缓下来,另一只手盖在头顶慢慢跑。
总算赶回到老魔君的院子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