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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曜将晕倒过去的鬼差抱起,金色的眸子中闪过焰火,冷冷地开口。
“瑶荷神女,这里是地府,不比定云天。”
“哦?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地府?如此弱小的力量,真不知有什么存在的意义。”瑶荷悠然地把玩着发簪,眼睛在晕厥的鬼差上转了一圈。
“你这次来到底想干什么?”阳曜失去了耐性,将鬼差放置在椅子上,在瑶荷面前坐下。
瑶荷喝了口茶,不回答他的话,而是轻声地说道:“神君,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屈就自己待在这样的地方。”
“所以?”
“请勤加修炼,早日回到定云天。”听瑶荷又说这话,阳曜哼了一声,不以为然。
“如果你也是来劝我的话,不如去劝睚眦——你不是喜欢他么?”
他由于犯错被减了千年的修为,以至于因修为不足被流放到下界,而睚眦不同,凭借睚眦的实力,成神不是问题。
他感觉到瑶荷狠狠地剐了他一眼,再一看她的眼神仍是平静:“我对睚眦殿下并无男女之情,神怎么可能有感情呢?”
阳曜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肚子都发抽,才揉着眼睛说道:“是、是,神没有感情……你看看自己,哪像一个神,你们定云天的人都被神的名义弄得魔怔了!”
瑶荷神女从来便以为自己最接近神,以为自己拿得起放得下,以为只要自己愿意便能放弃一切情感,实则从未得到却放不下来。
和千年孤独的上古神不同,他们没有经历过情感的由有到无,他们没有体会独守定云天的寂寞。他们生于定云天,注定他们不能有感情,而他们几百年来也做到了,至少在表面上。
只是,定云天,注定是他们的劫。
“神”成为了禁锢他们的枷锁。
瑶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青葱般的手指紧紧攥起,阳曜看了她这般,忽然放弃了伤害她的想法。
“瑶瑶。”他像是年少那样叫她的名字,深沉的桃花眼扫过她不见波澜的面容,柔声道:“毫无心肝,毫无人性的神存在于世,更加没有任何意义……如果你下界是为了寻找龙之子重归定云天,我推荐睚眦,他比较没有感情,好适应定云天。”
毫无心肝,毫无人性的神……
瑶荷唇边扬起了苦笑。
把银子放在桌上,阳曜心情很差,不想再多言,正欲要走,瑶荷眼中摇曳着痛苦,似要落泪一般,她紧紧闭上眼睛,忽然叫他的名字:“狻猊,并不是我不想让睚眦回去,而是不能。”
“哈?他不想回去?”
“你不知道吗?难怪……”瑶荷在强撑着,苍白的脸色让整个人显得柔弱,她淡淡地说道:“睚眦,被废除了神籍,再也不可能回定云天了。”
“你、你说什么?”
“狻猊,你想想,你被逐出定云天,但请你听听现在的封号,是神君,离神只是一步之遥的神君。而睚眦呢?”
天庭居住的仙一般以官名相称,离神只有一步之遥的,或者像他一样的,因犯错而逐出定云天的,便被尊称为“神君”。仙修行足够,渡过天劫试炼,就可以成为神,被称为“天君”,即距离天最近的生灵。
阳曜愣住,他没有听说关于这个的任何事情,什么被废除神籍的,他根本一点也不清楚……
难道,是因为睚眦真的被废除了神籍?
为什么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个?难道睚眦害怕被他嘲笑特地让别人不告诉他?他也太小孩子了吧……
被废除神籍只有两种情况,一是罪恶滔天,二是有了感情。
神所谓的感情并非指一般的感情,神允许有恻隐之心,允许有惩恶之心,唯一不能容忍的,是过于炽热的……如同地狱之火的熊熊烈焰,夏日触碰海洋,沸腾起滚滚热浪,这样溺水般沉沦无望的爱情,是被天所诅咒的。
阳曜想起千年前降下的地火,金色的眸子黯淡。
“睚眦怎么会犯罪……”阳曜垂下眸子,将眼底复杂的神色完美掩饰,毫不犹豫地排除了第二个。
狻猊,你知不知道,你撒谎的时候,会垂下眼睛。
瑶荷凉凉一笑,笑容中掺和了几分萧索和凄凉,她看着表情转冷的阳曜,声音不能保持柔和,略显尖锐:“狻猊,你真不愧为定云天的神祇。”
到底是谁,没有感情。
没有感情的睚眦么……?瑶荷脸上难掩悲愁,袍子下的小手捏得发白。
她真情愿睚眦不懂情爱。
阳曜眼中有水光游动,他垂下眸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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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赶到地府的阳曜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躺下三秒钟入睡。
睚眦废除神籍的事情,他不用想也知道其中的原因。至于要怎么解决这种破事,要动脑还是先睡个觉。
银白色的月光从窗外透入,雕花木门被推开,没有发出一丝响动。来人正安静地把门关上,一团火焰从背后袭来,他迅速转身,扬手召唤水流将火焰熄灭。原本在床上的阳曜已经来到他面前,金色的眼眸杀意迸发,提腿向他踢来。
他抬起手臂格挡,而下一秒阳曜的拳头已经伸到他的面门来了。他单手包裹住阳曜的拳头,低声说:“是我。”
阳曜一听到那个声音,眯起眼睛看了对方好一阵,松懈下来,甩开他,一边揉肩膀一边在桌子旁坐下,“什么啊,你也不早出声。你哥我可是不做大哥很多年,分分钟度化了你。”
睚眦也在他旁边坐下,琢磨了一下,想了一句立刻惹毛他的话:“听说,你在地府打扫卫生挺勤劳的。”
“你今天是来打架的是吧?”阳曜瞥着他,意外地没有发火,“要打架随时奉陪,包括妖精打架我都擅长。”
睚眦从小没少被他这么捉弄,完全免疫了。“父神青苍说,你要跟我抢任务?”
“什么叫跟你抢任务?这任务本来都是老子的好吗?”他敲了敲桌子,“我就说怎么现在都让我去倒垃圾扫地了,一问青苍天君才知道是你这家伙在后面捣乱。追捕犯人是小孩子做的事情来的吗?你知道我多努力吗?”
睚眦面无表情,眼神冰冷,“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阳曜你虽曾是三界之内人人忌惮的行走凶器,但也过去了。现在由我来代替你,再正常不过。”
阳曜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才说:“你明知我的意思。作为制裁者的武神,才是距离死亡最近的,杀人并不好受,你明知道的。”
“这是我的选择。”睚眦拿过他的杯子,喝了一口。
阳曜指着旁边几个没用过的杯子,结果被忽视了。他只好把睚眦手里的杯子拿回来,满上了茶,“我不知道你这么做为了什么。为了名?为了利?还是……为了某个人。”
因为这个人,睚眦被废除了神籍。
睚眦的目光一闪,看着他喝过的茶杯,没说话。
“你我好歹算是师徒关系,还是兄弟,原本我想着你已经长大了,不想多说。”阳曜眼中是少见的正经,他瞥着睚眦,“可能在你小时候跟你说过,我们……可能一不小心就会从这个世界完全消失。如果你不想被抹掉存在,不要被抓住把柄。”
说完,阳曜本想站起来回去睡觉,睚眦反手拉住他,眼中带了些笑意,“你是在担心我吗?”
阳曜瞪了他一眼:“不然我是关爱自闭儿童成长啊?”
睚眦的唇角扬了一下。
阳曜向他伸手,“爪子放上来。”
睚眦没问缘由,把手放上他的掌心。
阳曜来回翻了翻他的手,似是松了口气,又拿起他的左手看了看,“听闻紫玉攻击方式极为下作,你又是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要是被伤了手我就没那个福分听你的箫声了。”
睚眦眼神微动,正欲开口,他家哥哥又说:“保管好你两个女朋友。”
睚眦:“……”
“伤口怎样了,把衣服脱了给我看看。”阳曜蹲在椅子上,托着腮看着他。
睚眦从善如流,解开腰带,里衣落在地上,肌肉分明的后背上有一条暗红的伤疤,从右肩到左腰,深得快要将整个人劈开。除此之外,还有密密麻麻的伤痕。
阳曜指着他的背,“喂,那条最大的是什么时候弄的。”
睚眦浑身一颤,好半晌才说:“忘了,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这次主要伤在腹部。”
“我没别的本事,除了撒谎,少班门弄斧。”
“……刚成年时,你第一次带我上战场时弄的。”睚眦沉默了许久,才说道。
“我怎么不记得,该不会是老人痴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