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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说这个时代的一切对于尹醉来说,都是新奇的,但叶帆发现尹醉却没有一点兴奋之色,他的确什么都不会,却是个极清透的人,一教就会。当叶帆问他能否把那一头及腰的长发剪掉时,他也只是默默点头,由着人把他黑亮的长发剪了一地,直剪到耳后。
但不出三天,叶帆已经深深体会到了尹醉的好处,他迅速掌握了电磁炉的使用功能,除了开始被烫过一次之后,再没出过任何差错;他做出来的菜虽然称不上鲜美,却还可口;洗衣机仍然不能使用自如,但手洗的本事着实不差,问他,只说是从小习惯了。
叶帆看着日益整洁的窝,首次承认这笔录像的买卖也不是太亏。尹醉仍是不多话,默默地将一切整理妥当之后,便一个人窝回卧室,(叶帆给他搭了钢丝床),叶帆不叫,他是不会出来的。
日子平稳地过了一个星期,直到周六一大早那吵死人的敲门声响起。
“靠,TMD谁啊!”叶帆恼怒地扒拉下一头乱发,顺手拿起床头的闹钟看了一眼,时针正正地指着“7”,转头看到钢丝床已经叠好稳稳地靠在了墙上,那床的主人是每日不到6点就必定起床的,好在他虽早起,却并不会干扰到叶帆,也就由他,但指望他去开门,那是别想的。
趿着拖鞋,光着膀子,叶帆没好气地一把拉开门。还没反应过是谁,门外的人已经一侧身硬是挤了进来。
“死老头,你一大早的又来干吗?”一把甩上大门,叶帆回过头来,瞪着那穿着灰色长袍,一屁股就捻在沙发上的瘦小老人。
“你不知道,这会儿有李XX的锁麟囊。”说着,已经从沙发缝隙里掏出遥控器,打开了电视。“给师傅拿罐啤酒来,有花生没,来一碟。”
“靠,你不会回家看,一大早咿咿呀呀的,我还睡觉呢!”
“我刚下夜班,你这比较近,等我到家就晚啦。”那老头拉拉自己的长衫,示意:看,我还穿着工作服呢。
“你不会打车吗,挤公车回家当然慢了,挣那么多还抠,又带不到棺材里。”嘴里说着刻薄话,叶帆却还是打开冰箱,扔了一罐百威过去,“花生没有,干喝吧你。”
老头接过啤酒,美美地嘬了一口,小眼睛眯了起来,身子边往沙发背上偎,边伸手解长衫的扣子,露出一截破烂的白棉背心来。
叶帆见这样,知道他总得耗到下午去,自己这觉是甭想了,便也拿了罐啤酒出来,坐到老头旁边,“昨个儿又抓了几个鬼?”
“嘿嘿,嘿嘿……”老头捻着唇上那几根胡子,干笑了两声,“咳,还不就那个数么,你还不知道,啊——”
叶帆撇撇嘴,“又是蒙啊,这次赚了多少?”
“嘿嘿……不就是……嘿嘿……”
这个江湖骗子抓鬼的本事没有,招摇撞骗是一等一的厉害,到如今还没进过局子,还真是一大奇迹。他这一生唯一的成就,就是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认了叶帆这个徒弟。那是叶帆10岁的时候,刚从学校出来,本着拾金不昧的初衷,把这老头掉落的10元钱交还了他,不想却被他一把拉住,说叶帆是什么百鬼之身,除非跟着他修炼,否则便会成魔。最离谱的是,叶帆的母亲居然就信了这么个江湖骗子,硬是让叶帆拜了师,受此事的刺激,叶帆一个月后即开了天眼,记起自己的神职,从此也就开始了他为师傅收拾烂摊子的悲惨历程。想到这,叶帆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哩——哩——”
“什么声音?”叶帆抬起头来,狐疑地盯着老头脱下的外袍。
“哎呀,哎呀,差点把这小祖宗给忘了。”老头翻过袍襟,从内袋里小心翼翼地掏了个极小的长纸卷在手上。
叶帆和他处了也有10年多,一看这纸卷早明白了,禁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又弄这个,还有没有正形?”
“嘁,小毛孩子知道什么,这可是个将军,为这个我这次可是少收了一半钱呢!”
“什么?”叶帆站起来大吼一声,“少收了一半,那是五千啊,就为了这么个破玩意,你老糊涂啦?!”
“胡说!”老头一听即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举高那纸卷,嘴里嚷嚷着:“这紫红麻头,可是万金不换的宝贝,你看看,你看看。”说着,不服气似的把纸卷一端的塞子拔开,倒了那只蛐蛐儿在手掌上,直举到叶帆的鼻子前。
“你别叫我看,看了我也不懂,你自己愿意,刚才的话算我多说。”叶帆又翻了个白眼,轻轻推开老头的手,又坐了回去。
“这笔买卖划算,小嘎巴豆子哪儿能明白。”老头嘟囔着,翻过手心,想把蛐蛐儿倒回纸卷里,不防手微微一颤,那蛐蛐儿灵得很,竟两腿一蹬,直跳到了沙发背上。
“啊——跑了——宝贝儿,祖宗——”老头也顾不得纸卷了,随手一扔,合身扑到沙发背上,奈何他的动作实在太大,蛐蛐儿早在他手到之前就换了地方,一人一蟀就这样满屋打转。
叶帆实在有些看不下去,拉住老头,“你别折腾了,我给你抓着就是了。”正要施法把那蛐蛐儿拽回来,却见那虫儿两蹦三蹦,居然从门缝里进了卧室。
还没等叶帆反应过来,老头已经大呼着一把推开了卧室的门。
“喂,你……门掉了你赔给我吗?”叶帆皱着眉头也跟了进去,抬眼就见尹醉正坐在窗前,惊讶地瞪着满地乱爬的老头。
“行了,行了,快起来。”叶帆扶起跪在地上“呼呼”直喘的老头,四下搜寻了一下,见那蛐蛐儿正趴在窗台上,兀自在振翅高鸣。叶帆刚要伸出手去,却见尹醉冲他摆了摆手,蹑手蹑脚地平移了几步,眼疾手快地两手糊住了那只惹祸的蛐蛐儿。
“哎呀,可算把这祖宗逮上了。”老头抹一把额上的汗,喜笑颜开地道。
“最好拿个什么东西盛一下,这样就给您,容易跑。”尹醉两手相合,走了床边。
“对,对!那个纸卷呢?”老头转身出去找,叶帆倚在门框上,随口问道:“你抓这个还挺有经验。”
“以前常抓的,我师傅最喜欢这个。”尹醉淡淡回道。接过老头喜殷殷递上了的纸卷,把蛐蛐儿投了进去,塞好,又交回了老头手上。
“这回安心了,这紫红麻头,丢了可就要了我的老命了!”老头把纸卷在脸上摩挲了两下,一副心神俱醉的模样。
“这不是紫红麻头。”
“哎?”老头一呆,转过头去望着尹醉。
“这不是紫红麻头,紫红麻头是通体玫瑰红色,状如透明,这个颜色深了。”
“什么?!他们骗我老头,我,我找他们去,我!”老头转身便怒冲冲地欲夺门而出。叶帆还不及拉住,尹醉已经伸手拽了老头的手臂一把,“这不是紫红麻头,但也是好种的,您可听过金线赤红?”
“金线赤红?听过的,”老头呆了呆,忽然叫了起来:“我这个……”
“对,”尹醉点头笑道:“您这个是金线赤红,也是百里挑一的好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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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一听尹醉说他的蛐蛐儿是名品“金线赤红”,笑得嘴几乎要咧到鬓角去,捧着那纸卷又亲又摩,宝贝得似乎要三炷香供起来方才对得起它。
叶帆懒得理他,由他一个人在卧室发疯,转头对尹醉道:“出来吧,外面正演戏呢,看不看?”尹醉略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随着叶帆到客厅,却拣了张单人沙发坐了。在叶帆家也住了一个星期,尹醉对于电视早已见怪不怪了,这会那出锁麟囊正唱到“耳听得悲声惨心中如捣”一段,张XX唱得低徊婉转,立时就把尹醉吸引过去。
“这男娃谁啊?”这会老头也坐回了沙发上,两眼紧盯了电视,还不忘问一句。
“嗯……这个说来话长。”
“话长?那别说了,还听戏呢。”
叶帆看这一老一小全神贯注的劲儿,一时半会怕是回不过神来了,便伸了个懒腰,回卧室上网找活儿去,家里多添个人吃闲饭,总得再找点活儿。
等到叶帆抓着抄了几个电话号码的纸出卧室时,那一出锁麟囊已经演完了,电视里放在广告,那二人正聊得不亦乐乎。说是聊,不过是一个问一个答,尹醉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看老头手舞足蹈,口沫横飞地大侃着什么。
见了尹醉脸上的笑,叶帆心中微微一动,竟略有些不自在起来。“他在我面前天天板着张脸,这老头倒对他心思。”又掠了二人一眼,叶帆拿起电话,开始联系“饭辄”。
“嗯,好的,那我先做个小样给你,……嗯,三天后吧,……行,……我认识……”正谈着,叶帆忽然瞄到地上多出一双穿着黑色布鞋的大脚,抬头一看,老头正站在他面前,演默剧般地不知在比划些什么。
“好的,那就这样,再见。”叶帆挂掉了电话,看着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