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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却傻看着他,很久很久。他的样子模糊不清,我看到的似乎是削尖的下巴挺俊的眉眼,是少年言皓的样子,不,不对,又似乎是西装革履的景页的脸——言皓与景页的脸,交替注视着我。
有人在叫我:“肖司秋!肖先生!”
不管,不要吵嘛,景、景页也在。我努力想看清不断变幻的脸,却越来越模糊。言皓,也可能是景页,在轻笑,渐渐远去。
“别,别走!”我伸出手去,胡乱抓着,想叫出那远去笑脸主人的名字,却又像什么都叫不出。世界一片混沌。
“司秋!”
一块冷毛巾在擦我的额头。动作细致声音粗鲁,我慢慢地想啊想,终于想出了这是谁。
我倏地睁开眼睛,又被光线刺得闭上眼睛:“焉甄。”
焉甄擦额头的动作变成了敲脑壳。
我再次睁开眼睛,光线已经暗了很多。我正躺在自己家,自己那凌乱的狗窝里。焉甄在一旁,长袖俊逸,眼睛却吊着瞪着我。
“别敲,”我的嗓子有些哑,“脑袋疼。”
“疼还喝?”焉甄回身开始摆弄他带来的瓶瓶罐罐。我担忧地扭过头,焉甄长期的治疗已经让我有了真实有压迫的心理阴影。这时我才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立刻开口:“焉甄,是谁把我弄回来的?”
焉甄的动作停了一小下。
我攥紧了手指。景页的脸浮现在脑海里。
“可能是你同事吧,你喝醉了么。”焉甄回答的语气平常。灯下,他的身影依然比我高大,虽然我也不再是年少的模样。
我缓缓松开手指,又攥起:“我喝醉了喜欢说胡话。”
焉甄哼了一声。
我别过脸,轻声问:“我有提到——谁的名字吗?”
焉甄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说:“我去煮药了。”
“是言皓?”
“不是。”
“景,”我突然嗓子干涩,半晌才发出声音,“景页?”
“嗯。”轻轻的一声应,如同叹息一般。
焉甄走出房间。
我悄无声息地扯过被子,盖过头,翻了个身,蜷了双腿。有什么热热厚重的东西在腹部衣服里晃动了一下。我伸手,扯出青色布袋,握在手中,摩挲了一下,仍然是热的呵。我愣愣看了半晌,才把它丢到一边,重新扯过被子蒙住头。
睡梦中,似乎有谁在我枕边,拉扯我紧紧攥住的被子。青色,梦中有一身青衣的景页,却走在封仙殿的大堂里,大堂里云雾缭绕,看不真切,我想走近,他却离得那么远。我喊他的名字,少年言皓却突然出现在我身边,他拦住我:“司秋,司秋,跟我回去。”
我一惊而醒,身上全是汗。
焉甄还在,我坐起身,拉住他的袖角,轻声唤:“焉甄。”
焉甄了然,说:“你怎么样才能忘掉?”
我凑近,伏上他的肩头,说:“有个朋友可以依靠真好。”
第4章
这次一塌糊涂的醉酒后,我老实了很久。郭经理看看医院批的“逆流性胃炎”的单子,沉吟半晌,高抬贵手放我年假了。
一周的假,我没有任何的计划和安排,本打算窝在家里发霉,却突然想起小望。
上次探视我居然为工作没去,真该天打雷劈。
养不教,父之过。
这么想着,我迅速跳起来冲出家门。几天没开车,这时想起来,车却不在车库。
我猛然记起醉酒那天的事情。送我回来的,究竟是谁?
我迈步到街上,正准备招手叫出租车,手机却突然响起来。陌生的号码,出于销售员的本能,我按下了接听键。
“你好。”
“司秋。”
我愣住。唤我名字的声音柔和清冷,犹如那三年里时时听到的,如出一辙。太像了,实在太像了。我握紧手机,眼前全是幻影,光彩流转,看不清周遭。
“司秋,是你吗?”
我眨眨眼,答:“胡先生,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我的心不受控制地乱跳。
“我把车开来了。”
“什么车?”
“你的车。你在吗?”
“哦,”我连忙转身朝小区跑去,“我马上到。”
挂了手机,我的手心湿漉漉,全是汗。
胡皓今天穿了牛仔裤和宝蓝色翻领T恤,映衬得白皙润泽的皮肤微微发亮,头发似乎打理过,完全可以用容光焕发来形容。我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灰色西裤白色衬衫,毫无光彩;拍拍脸颊,皮肤比以前粗糙了不少。
胡皓停好车,把钥匙丢给我,顺便一笑:“司秋,这两天还好吧?”
我盯着他的脸,呆住。这人原来是会笑的。
冰山脸在阳光下融化的感觉。
沁人心脾。
“你怎么了?”胡皓径直走到我身边,伸手拉住我的肩膀,“你脸色真不好。”
我后退一步,撇开他的手。胡皓愣住,咬上下唇。
我别开头,答:“昨天没睡好。谢谢你那天送我回来。”
胡皓顿了顿,说:“司秋。”
“胡先生,”我直视他,“为何直呼我的小名?”这话问出就后悔。这么多年,难道是白混了?
胡皓脸色微微一变,随即血色褪了下去:“那天送你回来,你说——”
“抱歉,”我连忙打断,“我酒后无德,说了些什么,都不能当真。”
“不能当真?”他轻声重复,双手复归身侧,一动不动。
“嗯,说得什么,我也全都忘记了。”
胡皓脸色白了,却点点头,又一笑:“嗯。”
我不知说什么好,只好蹭到车旁,用手摸了摸爱车黑亮的外壳。干净干燥,反射着初冬阳光,一圈一圈的光彩荡漾开去,迷了人的眼睛。
“胡先生,洗车费我出。”我心满意足地贴着爱车,暖洋洋地闭上眼睛。
“无所谓。你今天想去看小望吗?”
我立刻一打挺跳起来,冲到他面前:“什么?什么意思?”
“我不是刚问过你。”胡皓脸色平平常常,已经恢复了血色。跟变色龙似的。
“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小望?”我紧张地看着他,几乎要攥起拳。小望是我心头肉,就算我不疼他不爱他,也不许别人欺负他。总之,我就是那霸着窝不下蛋也不挪地方的斗鸟。
他却失笑,单手扶上我的车,身形依然笔直:“那天扶你到床上, 你床边记事卡上写着呢。”
“谁允许你看的?”天!天!我怎么好斗得像只公鸡。
胡皓却不生气:“我以为,你请我去的。”
我果然酒后无德,我抓着自己的头发,真想一头碰死在车门上。我究竟说了多少混帐话?
正想着,胃又微微疼起来。
我稍侧身,想逃开:“我要去看小望的。那回头见了,胡先生。”
胡皓却从我手里拿过钥匙,轻轻一按,车锁鸣叫。
“我送你去。”说着他打开了驾驶座的门。
我抬起的脚半天没落回地面。
“你什么意思?”我恼了。
“你身体不好,我不放心。”
一句话把我挡了回来,不留余地。只是这理由……人说甜言蜜语听得多了便会厌,我没有听厌,却早就听出后怕来了。一而再,再而三,任谁的内脏,也会在这种时候七上八下一番。我不是圣人,却也不是冷血之辈。
坐在副驾驶座上良久,我终于开口:“胡皓。”
车子稳稳,声音稳稳,他答:“怎么?”
“我不希望你成为第二个,”那个名字,每每念及,总是艰涩,“第二个景页。”
胡皓没有回答。我以为他总归是听懂了。他却问:
“景页是谁?”
我忍不住看他一眼,装什么?“我酒后无德提起的那个人。”
“你没有说起过这个人。”他平静地答,“有什么是我需要知道的吗?”
焉甄,焉甄。
莫非我失德讲话也是分人选的?
我突然觉得疲惫,向后靠在靠背里,懒懒轻轻地说:“没有什么。”想了一想,又补充:“嗯——没有什么。”
第5章
小望看到我很开心,看到胡皓,却更开心。
“胡叔叔,”他点头微笑,“胡叔叔你又来啦。”
又?我瞅了眼胡皓。胡皓正正经经,笑答:“我前几天来过一次。”
我抓住小望,上看下看:“长高了。”
小望噘起嘴:“爸,上周五说要来的。”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