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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雅是军中最受欢迎的舞妓,一头乌黑的长发,大眼睛,面部轮廓分明,额头一点红色朱砂,身材匀称。在她的庇护下,青沫不用再受那些野蛮军人的虐待了,半夜,佩雅还常常趁人不注意溜进青沫简陋的帐篷,给他带去她从晚宴上偷来的美味食物。
青沫偶尔经过围著火堆放浪形骸的军人,看到她一身大红色轻纱长裙,踏著热情奔放的鼓点旋转飞舞,身姿妙曼,像燃烧跳跃的火。他也曾不经意瞥见她和无数不同的人在阴暗的角落纵情交欢。
荒凉的边境生活很枯燥,佩雅无聊的蹲在地上,看青沫饥不择食地吃她偷来的食物。
“为什麼蒙住你的左眼呢?红色的眼眸,多漂亮的颜色阿。”佩雅摸摸青沫沾满风沙小脸,半真半假的调笑,“姐姐很喜欢你,你愿意娶我吗?我们一起逃走,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青沫低著头专心啃羊腿,佩雅轻叹口气,望著戈壁滩上空自由盘旋的岩鹰不发一言。
后来,驻边主将为了和战,想把军中最美的舞妓送给了对方的头人。消息灵通的佩雅,买通了守卫,连夜逃走了。主将发现后大怒,但是没法,只好另选女人。
“真是个不羁的风尘女子,”银古感慨,“她现在应该在某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放纵地跳著这样的艳舞。”
她和师傅一样,喜欢天空,喜欢自由。
☆、14
东市上人群中,一个粉雕玉琢扎的小男孩,举著一串糖葫芦,一手遥指天空:“好漂亮的孔明灯,娘,我也要放灯。”身边的布衣少妇收好新买的草鞋,笑:“好,顺便许个愿。”
银古停下脚步,拖住前面的人。
“怎麼了?”青沫转头,疑惑地问。
“放个天灯,如何?”
“我刚在想要如何开口,”青沫笑,兴冲冲拉著他往那对母子消失的方向挤去。
相传,三国诸葛孔明被司马懿围困于平阳,无法派兵出城求救。孔明想出一个主意,算准风向,制作出会漂浮的纸灯笼,系上求救的讯息,其后果然脱险,於是后人世世代代放天灯祈求美好心愿。
生意兴隆的店铺前,厚厚一脸胭脂粉的老板娘乐开了花,指挥几个小夥计招呼络绎不绝的客人。
高高的架子上搁满了纸糊的四角灯笼,青沫径自挑了一个,旁边手脚麻利的小夥计递上笔墨。
银古沉吟片刻,在狭长的素笺上留下一行娟秀的小隶:“早思归故里,华发等闲生。”
青沫接过笔在另一素笺上,洋洋洒洒一挥而就,是一行龙飞凤舞的草书:“以吾三生韶华,换汝一世迷离。”
夜市上空,无数天灯缓缓上升,漫天飞舞,萤光点点。仰头观望的人群中,一头酒红色卷发在黑压压的人群中分外扎眼。青沫越过人头,看到一身轻裘缓袍金冠束发的易瑾松一样挺拔,站在欢呼雀跃笑靥如花的奴伊身边,附近几个黑衣守卫夹在混乱的人群中来回走动。
起了风,下弦月隐进云雾中。
东郊西苑,“咿呀”悠长的推门声。一前一后进来两个人,打著灯笼从游廊走过的福伯迎上来,后面跟著两个伶俐的小丫鬟:“公子,银古师傅,回来了?”
“恩,”青沫应声,银古朝他温文尔雅地点点头。
“小弥去哪了?”走了两步,发现东房和隔壁的偏房漆黑一团,通常那两人会閙很晚才肯熄灯歇息。
“他和翠泠去逛夜市了,还没回来。”福伯忽然想起什麼,“对了,花月今天来过了。”
“他说了什麼?”
“倒没说什麼,跟翠泠斗了几句嘴,就气冲冲走了。”
青沫失笑,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一物降一物阿。
连著好几天,易舒都不在府邸,易昭那里也没什么动静,散漫的飞樱娴神出鬼没,花月倒是每天一身火红烧进西苑。大街小巷小道消息传的满天飞,什麼秦西大王子和公主悄悄来易水了,老皇帝很喜欢这个年轻美丽的公主,想留她做媳妇,还有什麼内
宫千挑万选出来的妙龄女子,一个也不入大王子的眼。
书房,青沫将船队的有关事务一点一点的教给小弥。东叔来过几次,商量安排了出海的事务,再扯些有的没的就走了。翠泠和花月在院子里鬼吵鬼閙,福伯和一群丫鬟躲得有多远就有多远。
完事了,甩掉花月直奔万松书院。
书院里依旧山清水秀,安静祥和,遗世独立,仿佛外面人世间的风云变幻大起大落都跟这里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紫竹深处隐隐传来琅琅的读书声,秋试在即,正是挑灯夜战,悬梁刺骨,以求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功成名就的时节。
青沫沿著蒲草田走,在师傅的小院门前,遇到一个文弱的少年士子,吃力得抱了七八本厚厚的线装书。
“这位公子,可是要找银古先生?”少年彬彬有礼地问,额上一层细细的汗。
“正是,你这是?”
“这是先生要的书,夫人让我送过来。”
“给我吧,先代我师傅谢了,”青沫轻轻松松地接过堆成小山的书,拘谨的少年红著脸,忙不迭道谢,方才款款离去。
日薄西山,小院葡萄架下一席竹篾,银古盘腿而坐,低头细细品味书上的文字,一头散披的白色长发遮住了大半个面颊,身边乱七八糟散了一堆书籍竹简。
“师傅,娘娘想请你去易昭府邸弹琴。”青沫坐在屋檐下的朱栏上,“花月传的口信。”
“素汐庅,她不是入观修行了?” 上次见面似乎已经成为遥远的记忆了,银古生出一丝恍然如隔世的生疏感。
“师傅,我想吃你煮的蘑菇粥,”
“好,可能会等很久。”埋头书海的人轻轻搁下手头的书。
“我不怕等。”
易昭府邸双槐园内,紫藤势缘木而上,蔓延匍匐于花架,势如盘龙,枝叶茂盛。紫花串串悬挂于绿叶藤蔓之间,披垂如流苏,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犹如群聚的蝴蝶飞舞,灵动绚丽。
花廊下,坐了一男一女。
“紫藤花有个美丽古老的传说,”著一身淡绿色繁华宫装的素汐,纤指拣起落在圆桌上的紫色花朵,“一个春心方动的凡间女子想要求一段情缘,每天祈求天上的红衣月老能成全。终於月老被女子的虔诚感动了,托梦于她:‘紫藤花开花落处,翩翩白衣佳公子。’
来年花开时节,痴心的女子如约独自来到了后山一处紫藤花下等。可是一直等到天快黑了,那个白衣公子还是没有出现。女子在紧张失望时,没堤防被草丛里偷偷潜行过来的蛇咬伤了。女子疼得无法走下山去,心里很害怕。”
“后来呢?
”青沫被勾起了兴趣,追问道。
素汐把玩手中的花,逶迤身后的宽大衣摆上绣著金色花纹:“在她绝望无助之时,白衣公子出现了,女子惊喜地呼喊救命。白衣公子上前用嘴允吸伤口,将蛇留在里面的毒吸了出来。很快两人相爱了,可是白衣公子家道败落,婚事遭到了女方父母的反对和阻扰,这对苦命的鸳鸯最终双双跳崖殉情,徒留后人扼腕叹息。”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青沫伤感地脱口而出。
远远假山后转出一袭白衣,向这边走来。
“于我,只怕相见只如不见,多情何似无情。”青沫苦笑。素汐若有所思地望著沿蜿蜒花廊款款而来的银古。
“师傅,”他站起身。
“易昭殿下在书房等你。”
一身黛青色长衫的青沫迅速消失在月洞门处。
“你徒弟执念很深。”素汐吹气胜兰,几颗珍珠在墨发中愈发光彩夺目,“一如当年的我。”
遥想当年,易昭母亲蓉妃娘娘得了怪病,所有的太医束手无策。他坚持四处寻医,听说有一隐居的医药世家,在当地口碑很好,立即亲自下江南请父亲出山。十几岁的素汐跟随父亲进了宫,帮忙抓药配药。易昭每天准时到东宫请安,临走前不忘和在一旁熬药的素汐说:“母亲就拜托你和你父亲了。”素汐羞羞答答得点头。偶尔,她站在屏风后面偷看他表情温柔,坐在床前和蓉妃有一句没一句的聊。
蓉妃很喜欢素汐,做主选她为易昭的王妃,素汐不顾父亲的反对,嫁入了易昭府。可惜,快乐的日子并没持续多久。
易昭府邸夜夜笙歌,莺歌燕舞。素汐行尸走肉一样进出奢靡的舞榭歌台,偶然听到了行云流水般清澈纯净的竖琴声,甚是喜欢,私下里找到了银古。
再次来这里,换下道袍的素汐和五皇子并排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