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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师傅的才学,没有小白公子的法术,也没有田扑满田老板的财大气粗,更没有周大虎周镖
师的硬底子功夫。
小鸡小鸭的下蛋功夫没有。小花二丫的捉鼠上树功夫没有。姐姐妹妹换着花样做点心绣枕头的功
夫没有。
至于跟他家苏小大夫背的药方儿,记的药名,认的草药,全都是混个脸熟……
小林只有小林自己而已。
小林狠狠吸口气,狠狠绞着李言笑的袖子口。“你说到做到!”
小林鼓着自己的底气,信誓旦旦豪言壮语。“桂花糕,花生糖,都可以。”他家先生都能养山猫
,他养只比山猫小了不知多少倍的狐狸,应当,应当不在话下吧……
大不了,他小林晚睡早起,多瞄两三眼医书,少瞅一两则传奇,往后任那只狐狸逗来逗去,也不
跟他真生气闹别扭。
“当真?”
小林使劲儿点点头,“当真。”
“你当真忘记我?”李言笑乍然问。“我要的……不过是你一段记忆。”
小林一愣,电光石火间扒拉了一下自己短短前半辈子,全无蛛丝马迹。
满心里混混沌沌,好似结了一张灰蒙蒙的大雾,只有刚刚那只火红的小狐狸,抱着爪子呆呆坐在
中央。
满眼里都是雾濛濛的水汽。
他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我们……曾相识么?”
李言笑将他的手挣开,虎视眈眈盯着他。
小林手里空荡荡的,只好自己绞着自己的手指,小媳妇样子低低问:“那个……是不是我上辈子
,朝你借了好多好多银子……”
“呆瓜!”
李言笑似乎更是气恼,俊俏的眉头全皱了起来。
他一把将小林拽过来,“早说了,你欠我良多,哪是银子就能还?”
小林瞪大了眼,来不及看清面前的美人面,嘴唇上便结结实实一痛。
流……流血了吧,美人儿太凶猛,太……热情了吧。小林想,都怪他说了不知深浅的话。
月亮光远远近近照过来,给两个人涂了一身白糖霜。
“你欠他的不过是生生世世罢了。”
冷冷清清的声音划开了静谧凝滞的气氛,小林顿时觉得四周寒气四溢,霜雪味道浓重,不自禁往
李言笑怀里窝了窝。
他凝神看去,不知何时陶璋已然去而复返,站在月色里,无喜无悲,静如玉雕。
但,若说走前因了那狐珠他带了几分活气,此时,却是全部凝住了。
仍旧是身如柳,色若月,偏偏满面死气沉沉,说这话时又咬牙切齿。
小林突然反应过来,急急向着墙上那幅人画儿看去。
空余红梅花儿,琉璃世界,寂静肃然,无人赏。
“阿瑾终还是走了。”他似乎自言自语,“正月十五,双龙镇的大喜事又添了一桩。从此美人在
怀,依他才学,跻身琼林指日可待。人生乐事,我也全还了他吧……多少年,我锁了他这最后一线灵魄,终还是没有什么用。什么生生世世,李言笑你只认世间的南墙,未免太痴傻了。我呢,何尝不是头破血流,哈。”
阿瑾?陶瑾?
莫不是城南酸陶窑家的三公子。
这个少爷在双龙镇上左右也是个人物。
就算小时候生过一场传说中惊天动地的大病,时不时总有些痴痴傻傻,却总有股天然风流。
每年双龙镇七夕灯会,挂在月老庙前最精致招人眼那一盏,定是这位小少爷的笔墨。
每年双龙镇中秋灯会,最让大大小小的姑娘流连忘返的,定是这位小少爷的笑靥。
每年双龙镇元宵灯会,酸书生们相聚把酒吟雪赏梅推为魁首的,也定是这位小少爷的三言两语。
这样一位妙公子,不可能不在青青巷姑娘们蜿蜒绵长的八卦小河里猛打上一个旋。再隐隐约约千
百遍传到了苏唯和小林的耳朵里面。
这么一来,小林恍然间,觉得那墙上挂画,如云蒸霞蔚的瘦骨梅树似乎熟得很……
不就是被心逸阁胖老板供在最中间那一副一个样子么?
陶瑾一手绝妙丹青,向来千金难求。
高高挂着的画轴,方寸间便展开万里风景,风骨卓然。
白雪地里红梅如火焚,烈烈灼人眼目。
碧云天上层云如浪卷,吞尽九霄天际。
瘦骨梅树下,影影绰绰并排立着二人,却虚如轻烟。
小林就算欣赏不了其中真味,却也觉得着实撼人心魄。
胖老板深深吸一口鼻烟儿,数着指头摇着头:“这画儿虽美,却也不过三四张。陶家的公子,非得疯癫痴傻时候,才能画出这般好画来。清清楚楚时候,用笔虽工,却落了俗套啦。”
当时的小林只是唯唯诺诺点了点头,揣好了帮他家小大夫卖好的银子。
这时候他从李言笑怀里面挣出来,轻轻叹息,“莫不是……鼎鼎大名的陶瑾陶三公子?”
陶璋愣了一愣,答:“正是舍弟。”
“你便是去找他?”小林满头雾水更重,陶家的大公子是双龙镇上风生水起的生意人,只有陶二公子,除了是与那三公子一卵相生,便从未听人提起过。
“正是。”陶璋闭一闭眼,“月圆为约,把酒言欢。此后的约,是不必再赴了……”
“为……为何?”他记得陶璋说做鬼做的索然无味,却不能归去,怕是就为这月下之约?
“从此那人身边,佳偶美眷,再以后儿孙绕膝,我还有何好放不下?自他病好,我许他月圆相见,已十多年,给他留下一个月圆成痴的名声,我也累了。”陶璋轻轻说。“李言笑,再让我尝一口这酒的滋味吧。从此真的阴阳两隔,我过桥去。”
李言笑震了震,问:“小陶,你真不后悔?”
陶璋大袖笼起桌上酒壶,将余下酒液尽数斜进口中。“若你问,多年前我一命换他一生,我从未后悔。现在,自是更加无怨无悔。只是,早知道我永远等不来他罢了。”
两三滴水,凝在颊上,月亮下微微闪光。
不知是溅出来的酒,还是收不回去的泪。
犹记得,青杏仍酸,阿瑾爬在他背上,奶声奶气地叫着“阿璋”,直叫到他皱眉头。
一凶他,他便学会泪眼涟涟,可怜兮兮,拖着鼻涕抱他脖子叫着“哥哥”。
再往后,烛影下,未尽的功课摊在桌上,他脸上抹了几条墨迹,阿瑾远远无赖央求地叫着“阿璋,过来陪我睡,我一个人睡不好。”
第二天先生瞪着眼睛叫他要罚手板子,阿瑾理直气壮去接了,手心变得通红冒烟。
再往后,病榻前,他握了那只烫得如日下热沙的手,却换来那人轻巧艰难一笑,“阿璋,今晚
我不陪你睡,你老爱卷我被子。”
再往后,月圆夜,大病初愈的阿瑾抱着他,恶狠狠地撒娇耍赖,眼眸如星,鼻涕横流:“阿璋,我一醒,你就不要我了。你再不回来,我连自己都不想要了。”
他心里酸痛,也恶狠狠揉他头发威胁,“以后每逢月圆夜哥哥定会回来陪你,可别告诉了别人,这是秘密。”
暖香帐中,他问,“阿璋,你怎么身上这么凉,是不是冷的?阿璋,你刚刚怎么不吃蜜饯,那可是我特意给你留的。”
他铺开生宣,笔落花开,意气风发地笑,“阿璋,这一树红花,还不能暖了你?待我再添几笔,将你我都画了进去。”
花开人笑,他仰着一张慢慢有了棱角的俊俏颜面,问:“阿璋,你什么时候回来,能与我常相伴,不再让我每每月夜无眠?”
他从不问,白日里阿璋你到哪里去了,你为何不回来。
也从不提起家里草草起的那座新坟。
就算别人说他痴痴傻傻,常常对月空笑。
再然后,阿瑾揽着他腰,突然腻腻歪歪说:“阿璋,下个月我要成亲。阿璋,你回来喝杯喜酒还是不来?”他仍旧那样看他,无赖狡黠,如幼时从未改变。
青杏仍酸,却是酸中带涩,涩中含苦。
陶璋却从未后悔,他为了留住那颠倒众生的笑靥,舍生忘死也是不在乎的。
什么样的陶瑾,在他心里从来都是万金不换。
“我愿化清风,长随君左右。白衣青衫摇,我手拂君腰。
我愿为细雨,长润君左右。春来杨柳湿,我泪洗相思。
我愿做君镜,长望君左右。画眉缱绻隙,能使偶相忆?
我愿成君影,长伴君左右。随日取短长,但使君不弃。”
陶璋站在原地,默默低念,眉梢眼角,隐隐带着诀别之意,看的小林一阵心寒,竟然想去捂上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