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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找不到他。
怎么也找不到。
灯火阑珊(下)
“哎——”没留意又与人撞了,这回却是同那人迎面撞了个满怀,苏愉一下子跌坐到地上去。
苏愉晃晃脑袋,里头空空的,顿时好一阵茫然:“我这是干嘛啊靠……”
心口也是空落落的,隐隐地疼了起来。
好像……
把什么东西丢了。
很重要的东西,丢了。
“诶,你没事吧。”
眼前伸过来一只手,五指纤长,不健康的苍白肤色,和小楼的手很像,苏愉知道他是要拉他一把,却不去抓他的手。他自己从地上起来,掸掸衣上的泥土,然后看了一眼眼前这个把他撞到的人。
那人比小楼要高一些,身上穿的是水蓝色织锦长衫,金丝线绣袖口,紫玉冠束发,一个面具陇住了整个脸。苏愉只能看着他两只眼睛微微的弯着,好像在笑。
那人确实在笑:“诶,你撞了人不道歉就罢了,怎还一直这样瞪着我?”
“你,”苏愉心下斟酌了一番,而后愣愣的开口道:“你不是人。”
“喂——”那人眯起了眼,“你骂谁呢!”
“不——”苏愉却摇摇头,嘴角微扬,“你懂我的意思。”
“抱歉,”面具男变了语气,森然道,“我不懂。”
“你……”苏愉眨眨眼:“不是活人。”
“你想怎样?”面具男见被识破,也不慌张,反而语带轻蔑,显然料定苏愉不能拿他如何。
“我没想干嘛啊,就是说说而已。”苏愉笑的一脸无辜,末了又补上一句:“你不需要紧张。”
“你——”面具男捏了拳头就想往他脑袋上招呼一记,苏愉见形势不对忙伸手护住脑袋:“别!我头疼的厉害……”
“……”
“你带着这玩意儿做什么?”苏愉见危机已过,又得瑟起来,指着他脸上带着的面具转移话题,“你长的很见不得人吗?还是假面舞会?”
“你自个儿去沪桥瞧瞧就知道了。”他愤愤的撂下这句话,然后身形一晃便不见了。
沪桥就是先前苏愉他们放花灯的那条河上的石桥,桥身古旧,颇有些年头了。
苏愉听了面具男的话便慢腾腾的往桥头走去。
沪桥桥上两边支起了架子,架子上挂着好些大红的灯笼,灯下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比之先前还要热闹很多。
苏愉去问了人才知道,原来这个城的城守大人要在上元“与民同乐”,便由他夫人想了个主意,同全城年轻男女玩个游戏,游戏叫“有缘千里来相会”。
刚听到这游戏名字的时候苏愉一阵恶寒——这城守夫人八成是个脑子进水的花痴。
游戏很简单,参加游戏的人只需到沪桥上领一个面具即可,那面具每种样式只有一对,拿了这一个面具的人去寻另一个拿了同样面具的人,即所谓的有缘人。
不靠谱又无聊的游戏,不过苏愉现在也挺无聊的,便就挤进人堆里去要了个面具。
雪白底色,上面描画着一枝梅花,梅花花色艳红,红的像血,在底子衬托下愈发的妖冶。
苏愉带着面具百无聊赖的在街上晃悠,才发现周遭好些人也都带了面具,看服饰打扮多是些青年男女没错,看来城守夫人的游戏还挺受城里百姓的欢迎。
苏愉也不知道自己的“有缘人”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是眼前所见什么样的面具都有,唯独不见和他带的那个一样的。
“哥哥、哥哥……”不知道从哪儿冒出的一个小鬼头,扯着他的衣摆叫个不停。
苏愉觉得这小孩有些眼熟,思来想去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之前他和胖子把栗子随手塞给一个小鬼头,好像就是眼前这个,顿时觉得好笑,这小鬼倒是认人,他这样都能认出来。
“你要干嘛?”苏愉蹲下身来与他平视,越看越觉得这小鬼顺眼,忍不住伸手揉揉他的头发,“怎么?嗯?”
“哥哥,你、花——”小鬼嘟囔着嘴话说的不是很流利,只是一会儿指着他,一会儿又指着他身后的人群:“花、花——”
“呃?”苏愉好笑的捏捏他的小肩膀,“你说的什么……”
“花、一样的!花……”小鬼头急了,跺着脚一手一个劲儿指着他身后,“花——”
苏愉“咦”了声,抬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顿时愣住。
从前读书的时候很喜欢一句话: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那个人,一身清清冷冷的,与周围的熙攘喧嚣格格不入,手上提着个小小的酒壶。
苏愉直起身,一步一步的朝他走去,一直走到他面前,那人才看见他,也愣了一下。
苏愉缓缓地伸手揭开眼前人的面具,那张同样描画着梅花的面具后露出一张苍白却精致的脸。
小楼睁着黑曜石样的双眼茫茫然地看着他。
“真没想到,”苏愉慢慢摘下自己的面具,唇角勾起,“你居然也会跑去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呵……”像想到什么似的捂着嘴笑了开来。
小楼仍是那么看着他一脸茫然。
“哈哈……”他忽然伸手一把环住小楼削瘦的肩膀,头埋到他的颈窝里吃吃的笑个不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先前空落落的心,好像在这一刻被填的满满当当的。
“哈哈哈哈哈……”
他仍是笑着,笑声里却夹杂了另一些什么。
小楼终于反应过来,他皱皱眉,不适应的僵直了身子,冷冷道:“放开。”
苏愉止了笑,加重了力道拥住了他削瘦的身子。
“让我抱一下,”他依然埋在他肩头闷闷的道,“一下就好。求你……”明明才几个字,竟像是耗费了全身的力气,说到最后竟开始不自抑的颤抖。
“求你……”
他更加用力地抱住他,几乎要把他揉到自己身体里,深怕他消失一样。
小楼皱了眉,终于不再言语。
苏愉就这么静静地抱着他,许久,许久。没有声音,没有动作,甚至快没了感觉。
空气里隐隐流淌着一丝甜腥的味道,似有时无。
小楼觉得有些奇怪,肩上黏湿的感觉让他顿觉不妙,他猛地伸手把挂在他身上的苏愉推开些扭头去看,顿时吃了一惊——自己右肩上的白衣染上了大片大片的红色血迹,妖艳如冥府里绽放的血色彼岸花。
小楼感觉苏愉抱着他的手突然一松,无力地滑落了下去,他的眼眸微闭,血丝顺着唇角缓缓流下,艳红的仿佛能灼人眼球。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
小楼甚至来不及有所反应。
苏愉就这么在他眼前,慢慢地,轻飘飘的,就像个断了线的提线木偶,颓然的坠落下去,黑色的发丝丝丝扬起,在红艳的灯火下幻变成妖艳的葡萄紫。
小楼就这么看着那个唇角含笑的年轻人,一点一点的消失在他的视野里,茫茫然的伸出手去却什么也没抓住。
除了大把的空气,什么也没有。
眼前仍是热闹的人群,人来人往的欢声笑语,刚才的景象竟像是恍然一梦。
小楼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了。
左边心口的部位传来一阵陌生的,又好像很熟悉的痛感,像是有什么被掏走了。
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有过同样的感觉。
到底是什么,他不知道。
苏愉
祖上是个大户,即使是在战火纷飞的年月里苏家也依然过的很安逸,当年苏愉的太爷爷为避祸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藏到山里一处天然形成的大岩洞里,然后举家逃难,到后来不打仗了,老头带着一家老小回故居,也亏得他们命好,先前藏的东西竟然一样没落下,就只有一些铁器甚的,经不起年岁,锈蚀的厉害,对他们家影响却不大。
一直到后来“文革”了,四人帮闹的厉害,全国乱哄哄的,后来的老人们称“十年文革”为“十年造反”,在“造反”这几年里苏家不幸给抄了,古董什么的值钱物什一个不留,苏老太爷年逾百岁,文革刚开始没多久就归了西,而苏愉他祖父则是被折腾了三四年,最终死在了牛棚里,那会儿苏愉他爹才七岁。
在那个年代人命如草芥,可也足够顽强,野火都烧不尽啊,也不知道怎么整的,他老爸愣是能完好无损的活下来——要知道依他们家的背景这么着有多不容易。
说这么些废话其实也不为什么,就是说说苏愉他们家有多遭老天眷顾。
再说说苏愉,苏愉这人看着也就是一干干净净的阳光大男孩儿,长相端端正正的特讨人喜欢,待人处事也好,孝顺爹妈尊敬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