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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赐人微微的眯起了眼睛,突然问他,「那一日在茶棚,你为甚麽要坐在我身旁?」
百万老实的说道,「我想著你走四方,自然知晓得多,消息也灵通,所以。。。」
他的话还未说完,吴赐人的眼底一暗,突然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吻住了他的嘴唇。
百万真是被吓傻了,连挣扎都忘记了。等到吴赐人松开他的时候,他已经浑身发软,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可脸上却变得滚烫,心口也砰砰直跳。
吴赐人冷漠的看著他问道,「你有甚麽感觉?」
百万看他那种眼神,脑袋里嗡的一声,就好像有甚麽要炸开了似的,他眼眶发红的「呸」了一口,然後故意大声的说,「恶心死了!」
吴赐人立刻就笑了,百万呆了一下。
吴赐人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一开始的时候也没有想到,为甚麽偏偏会是你,你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他。可後来。。。你真的让我想起他。」
百万突然觉得嘴巴里泛著苦,就好像吃了黄莲一样,苦得让他难受。
吴赐人看著他,笑了一下,轻描淡写的说道,「只是这样,实在无异於饮鸩止渴啊。」
吴赐人松开了手,放开了他。
百万落荒而逃,连头也不敢回。
他回到房里,抱著膝盖,裹著被子缩在床上。他浑身都在发抖,不停的发抖,他知道这是为甚麽,也知道自己为甚麽会这样。
他从来没有这样被人吻过,对方还是和他一样的男子。
只是他骗了吴赐人。
他当时虽然是被吓得傻住了,可自己的感觉,他自己还是明白的。
他一点儿都不觉得恶心。
吴赐人的嘴唇冷得像冰一样,手指也是,可是吻上他的时候,却让他浑身发软,好像所有的力气都被吸走了似的,就彷佛……彷佛梦境成真了一般。
百万的心慌乱的跳著,又害怕又著迷。
百万怔怔的缩在那里,不自觉的舔著自己的嘴唇,那种冰冷的感觉那麽的鲜明,停留在他的嘴唇上,好像永远都无法消去似的。他闭上了眼,想起方才的情形,心底很不甘心,又很生气,为这没有来由般的著魔,还有吴赐人的话。
後半夜的时候,百万发起烧来。也许是白日里下了水,又穿著湿衣裳回来,在路上受了风的缘故。春日里毕竟天寒,他还是太不小心了。
百万躺在床上,原本以为睡一睡就好了,也没当回事,哪里想到竟然慢慢地烧得糊涂了起来,只觉得浑身难受,烫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又觉得冷,被子怎麽裹也嫌不够似的,也不知道起来,也不知道唤人。
他的一双眼又酸又涩,彷佛灌了铅水一般,无论如何也睁不开。他也知道自己是在睡著,恍惚的做了许多的梦。梦里有许多模糊的景象,又熟悉又陌生,可惜都是一闪而过,他伸手想抓住甚麽,却发现甚麽也捉不住。只是梦里不知道为了甚麽,那种难过的感觉总是挥之不去,让他心痛得喘不上气来。
後来,似乎有谁轻轻的搂住了他。额头突然变得清凉,然後是脸颊,然後是嘴唇,那股清凉彷佛泉水一般,一直流淌到他的心里去,燥热就慢慢的散去了。
他的眼睛还是睁不开,整个人混混沌沌的,彷佛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可他已经安静了下来。耳畔响起了规律的心跳声,一下下的,彷佛敲在他的心间,於是慢慢的,他就安心下来了。
梦里似乎有个人在同他说话,只是他怎麽也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也听不清那个人同他说甚麽。眼看著那个人说完了话就要走似的,他心里很著急,慌忙的追了上去扯住那人的衣袖。
就要看到那人的脸的时候,他却好像一脚踏空了似的,一阵心悸之後,便猛地睁开了双眼。
温热的手巾从他的额头上滚落了下去,百万却只是惊愕的看著眼前的吴赐人,一时之间回不过神来。
吴赐人的手还被他紧紧的抓著,他彷佛被火烫著了似的,慌忙的松开了手。
吴赐人见他醒来,就伸手去摸他的额头,然後又试了试自己的,才声音沙哑的同他说,「好多了,等下我叫明玉把药端来,你喝完了再睡。」
百万要说话,却发现嗓子都哑了,他著急的喊了起来,却根本甚麽声音都发不出来。
吴赐人安抚般的对他说,「你是烧得厉害了,过两天就好了,不要著急说话。」
说完就下了床,取了自己的衣裳穿上了。
百万满脸通红,原来那真的不是梦,夜里真的是这个人搂著他的。
吴赐人见他神情古怪,就笑了一下,说,「难道我要衣不解带的伺候你麽?你烧了一天一宿了,我就是个铁人,也要躺一躺。」
说完却愣了一下,自己先转过脸去。
百万见这人也是一脸的疲态,连眼圈下面都是青的,也有些不好意思,可想道谢又说不出话来,真是憋闷不已。
明玉端著药进来的时候,吴赐人又交代了几句便走了,百万见他头也不回,心里便有些失落。
明玉把药碗放在他面前,不见他动手,瞧了他一眼,突然笑著说道,「你等甚麽呢?等他回来喂你吃麽?」
百万满脸通红的端起碗,又恶狠狠的瞪了明玉一眼。
明玉看著他,突然说道,「曾梵说,你手上系著的东西是他娘的。」
百万正皱著眉头喝药,听到这句,便呛了一口,连连的咳嗽著。
明玉不慌不忙的帮他顺著气,然後才说,「我果然小瞧了你。」
百万突然生气了起来,可他说不出话来,只有闷著头喝药。偏偏那药苦极,苦得他都恶心了起来。
门又被推开,百万心中狂喜,连忙抬头,却又觉得失望。进来的人并不是吴赐人,而是曾梵端了粥过来给他。
曾梵把漆盘放在桌上,口气冷淡的说道,「仙君让我拿粥给你。」
百万点了点头,勉强的笑了一下,曾梵却朝他走了过来。百万见他脸色发青,眼底满是怒意,正觉得奇怪,哪里想到曾梵三步并做两步,过来就按住了他,扣著他的手腕,似乎在扯甚麽东西似的,一面厉声喝道,「你这妖怪,休要再来骗人!」
明玉似乎也十分的意外,慌忙的过来拦,哪里来得及,就听啪的一声,似乎是甚麽东西扯断了,百万手里端著的药全都泼撒在了身上,苦涩的药味弥漫得到处都是。
曾梵另一只手却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当即就朝百万的心口贴去。
百万惨叫一声,整个人不由自主的缩在了一起。就彷佛有人在捏著他浑身的骨头一样,非要捏碎了他才肯罢休。那种万剑穿心般的痛苦,真是让人恨不能死了才好。
曾梵见他拼命挣扎,青白的脸上终於露出了一丝冷酷的笑意,恨恨的说,「你说,当年我娘到底是怎麽死的?这东西,你又是从哪里来的?」
百万痛得恨不能马上去死,可又被符咒所制,根本动弹不得,又绝望又恐惧,哪里听得到他说甚麽。
曾梵不见他回答,越发的愤怒,逼问他道,「是不是你从她身上拿的,说!是不是?」
明玉不过是送药给他吃,哪里想到会出这样的变故,可是看曾梵那种仇恨般的眼神,也不敢再横加阻拦。
百万已经痛得几乎要昏死过去,明玉犹豫了一阵儿,终於对曾梵说,「你会不会弄错了?。。。不知道是不是你解了那道咒的缘故,我怎麽觉得。。。他身上有龙的味道,而且好像是。。。」
曾梵瞪了他一眼,「龙族又怎样?不是你自己说过的麽?龙族里没一个好东西!」
明玉好像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顿时沉下脸来,说,「我去叫衡山君回来,你不要再胡来。」
曾梵哪里肯听他的,又从怀中取出一张符纸来,明玉眯起了眼,说,「姓曾的,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完就撒了一把东西在半空之中,房里霎时间金光四射,曾梵被刺得睁不开眼,连连後退。
明玉拽著百万,喊道,「起!」
百万只觉得心口一窒,再就甚麽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的时候,却恍如隔世。
彷佛沉睡了许多年之後,在另一个梦里醒来了似的,就是那种恍惚的感觉。
只是睁开眼後,这一次守在他身旁的,却并不是他不想见,却又想得心都痛了的那个人。
坐在他身旁的,是那一日他在水边见到的女子。
明玉正在外面逗岩壁上猴子玩耍,见他醒来,便一蹦一跳的进来,趴在他身边,笑眯眯的说,「你醒了,百万?」
百万的手止不住的抖,他想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可是脸却僵硬得彷佛石头一样。
明玉的目光霎时变得锐利,见他神情不对,便盯著他露齿笑道,「或者,我该叫你如意?」
如意浑身发抖,当即就推开明玉,绝望的朝外奔去,却在洞口生生的停住了脚步。
这外面便是悬崖万丈,他被曾梵的符纸所制,无法化成龙形,若是跳了下去,只怕会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