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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万摇了摇头,只说,「我不认得你说的甚麽如意,我是来这里拜玉姑泉的,来寻你只是受人之托罢了。」
吴赐人一直都目不转睛的盯著他,这时却开口问道,「受甚麽人的甚麽托?」
那不过是他拿来做挡箭牌的一句话罢了,哪里想到吴赐人抓住就不放。百万想著瑞宝的话,心里其实也有些埋怨这个外甥。这麽大的人,竟然就这样出家做了道士,实在是不懂事。他心里正在窝火,也不去看吴赐人,当时就对曾梵说,「你老父尸骨未寒,你就这样抛妻弃子,出了家做道士,你父母若是泉下有知,如何能够瞑目?」
那男子捧著书卷的手微微发抖,怨恨的看著他说道,「是啊,我是对不起爹娘,可若是你的枕边人骗了你十几年,连你的亲爹都害死了,你还会和她白头偕老,相守一生麽?」
百万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这麽的生气,况且听这人话里的意思,只怕他的妻与子都不是寻常人。
百万踌躇半天,才轻声的说道,「我只是个外人,不清楚你经过的事。若真是如此,我也没甚麽话好说。」
那男子垂下眼,苦笑了一声,同他说,「你们这些妖怪,不要想假借那个人的名来骗人了,到最後还不是一个个都被仙君识破了?放了你们回去之後,也没有甚麽好下场罢。」
百万也不再多做解释,只说,「你说的是。」
吴赐人若有所思的看了百万几眼,便吩咐那人,「你把我批过的都送过去,往後的叫他们隔日再送。」
那人有些不解,问说,「可这些都是明日里就要用的。」
吴赐人皱了一下眉,说,「我夜里批完叫他自己来取,你送完回来便去歇著罢。」
那人犹豫了一下,便离开了,只是走出去时,还回头望了他们两人一眼,神色里似乎有些迷惑。
吴赐人见那人出去了,才同百万说道,「你若是要去玉姑泉,也可以在这里住下。」
百万望著他,心中不免犹豫起来。说句实话,打从刚才他对上吴赐人的目光,心里就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可古少爷总不能痴痴傻傻的过一辈子,若有一线希望,他还是忍不住想要试试看的。古家当初或许是骗了他,可这麽些年照顾他的情份,他也不是看不到。
百万低了头,不去看吴赐人的眼睛,只是客气道,「那实在是多谢了,只是不知茶饭钱给哪个?」
吴赐人丢下了笔,慢慢的走到了他的身边,低声的问他,「你真的不认识如意?」
百万没抬头,手心里却沁出了密密匝匝的一层汗,不知道为了甚麽,他心里实在是怕这个人。
「真的不认得。」百万僵硬的答道。
吴赐人皱了皱眉,问他,「你是不是怕我?」
百万连忙哈哈的笑了一下,可自己也觉得自己笑得假,就说,「看您道骨仙风的,我这是敬畏,真是的,怎麽能叫怕呢?」
吴赐人半天没说话,百万偷偷的瞥他一眼,看到他正静静的看著自己,百万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脸上有甚麽古怪麽?
吴赐人不动声色的挪开了目光,淡淡的问道,「你是不是得罪过甚麽人?」
百万不知道这人为甚麽这麽说,就反问他道,「怎麽了?突然问这个?」
吴赐人眯著眼睛问他道,「你身上被人下过咒,你没知觉麽?」
百万哪里信他,却顺著话说道,「那还求仙师帮我瞧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吴赐人似乎不大高兴,说,「你这不是活得好好的麽?」
百万心里想,既然无碍,那你又提它做甚麽?只是脸上却还笑著,客气的陪著不是,说道,「是我说错了话,仙师不要和我这样的人计较。」
吴赐人盯著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说,「你身上的咒有些古怪,我解不来,等那个老家伙回来再说罢。我先送你回房。」
百万在心里暗笑,心想这人装神弄鬼,一旦说要动真格,不就不行了麽?
可面上又不好露出来,只是一本正经的说道,「那就有劳仙师了。」
两人一前一後,静悄悄的走在月光下,虽然已经是春天了,可山里阴气重,风吹在脸上还有些凉意,百万一时忍不住,竟然连打了两个喷嚏。
吴赐人出来的时候也只穿著件短衫,见他身上冷,就把那件短衫解给了他,淡淡的说道,「山中夜里是比外面冷些,你若是要在这里久待,就叫明玉做几套衣裳给你。」
百万见这人丝毫不怕冷,倒有些稀奇,就爽快的接了过来,道了谢,又半开玩笑的说道,「他倒是甚麽都会。」
吴赐人看了他一眼,说,「是他自己学的,没人逼他。」
百万有些尴尬,心想,我又没有说你这做主子的苛严,做甚麽突然来这样一句。
吴赐人又说,「他心里有事,学些事情做,才不会乱想。」
百万心想,你同我解释甚麽?却也不好贸然的接话,只是暧昧的笑了笑。
吴赐人说是带他回去後面的厢房,可不知道为甚麽,这一路倒显得特别长似的,夜里有小虫子在草丛里不停的叫著,道边的柏树低垂的枝头刮到了他身上的外衫,吴赐人折了下来,递到他手中,说,「这柏枝的香气可以安神。」
百万有些尴尬,也不明白这人为甚麽突然对自己这样好,可不接的话似乎也有些尴尬,只好讪讪的接了过来,乾巴巴的说了句道谢的话。
吴赐人把他送到房门前,又不说请他先进去的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看著他。
百万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吴赐人轻轻的笑了一下,彷佛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你长得并不像他,可不知道为甚麽,我却总觉得你有些像他。」
虽然这个人明明是在笑,可百万却觉得这个人一点儿也不开心。
百万的手抓紧了那件短衫,低声的说,「你认错人了,我真的从未见过你。」
吴赐人的神色没有甚麽改变,只是淡然的说,「你早些睡罢,明日还要甚麽,去问明玉要便好。」
百万也不敢回头,进了屋就把门关上了,这才长长的出了口气。
他心里已经有些明白了,吴赐人要寻的那个人,叫做如意,才真是曾梵的舅舅。
看这情形,只怕那玉姑泉与这吴赐人渊源不浅,瑞宝叫他冒著那人的名前来,虽然是为了少爷,却也实在不是件光彩的事。
再说了,吴赐人和明玉不都说了麽,说他其实长得也不像那个人。
百万便轻手轻脚的躲在门後,从那门缝里往外看去。
吴赐人站了很久才走,百万一直看著他一个人静静的往回走,月光落在他的身後,就好像一层薄薄的雪。
月光下,那个人的背影看起来特别的寂寞。
百万不知道为甚麽,心里突然有些乱。
夜里百万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点儿也没有睡意,柏枝静静的躺在他的枕边,散发著淡淡的香气,百万突然生气起来,骂道,「安得甚麽神,明明熏得人睡不著!」
百万翻身坐了起来,在床上生起了闷气,想著他寻他的人,干我甚麽事,我都说了不是,他还站在我门前看甚麽?难道等我开门出去与他叙旧不成?
那件短衫被他叠得整齐,放在矮凳上。百万看了看那衣裳,又看了看床上的柏枝,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暗火,越想越头痛,乾脆开了门,把那柏枝丢出门去,这才插上了门,气呼呼的爬上床,把被子一卷,闷头去睡,再也不去想七想八。那些事情根本与他不相干,想它做甚麽?
结果转天的清晨,百万是被一阵哐哐的敲门声闹醒的。他昨晚很迟才睡著,此时还未睡够,朦朦胧胧的爬起来开了门,看到明玉费力的拖著个木桶站在门外瞪著他。
「有人要我管你吃饭穿衣,」明玉气哼哼的对他说,「我说你到底给他灌了甚麽迷魂汤?」
百万揉了揉眼睛,不解的问道,「若要用钱,我给就是了?你何必说这样的怪话?」
明玉冷笑了两声,说,「我虽然看不惯他,但你这样糊弄他,难道就不觉得於心有愧麽?」
这话正说到了百万的痛处,他抿著嘴唇,很不自在的说道,「我都说了不是,他却还是疑心,我又能有甚麽法子?」
明玉讥讽道,「果然数你聪明,欲迎还拒,尾巴又藏得严实,连我都瞧不出。」
百万也有些动怒,说,「我也不敢劳烦各位仙家,等我寻到了玉姑泉,即刻就告辞回乡,不再叨扰。」
他当然不是负气行事的少年,寻玉姑泉的事,少不得还得这些人相帮,所以眼下只能忍耐些。
他看著矮凳上的短衫,拿起来抓在手里,暗自生了回闷气,可转念又一想,不如我先拿去还他,再顺便探探他的口风。
百万心里主意一定,就抱著那衣裳去寻吴赐人,不想两人却恰好在院子里碰上了。
吴赐人手里拿著斗笠,肩上挑著担子,正要出门的样子,看见百万过来,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