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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白因为晓得盟伯江南鹤为人神秘莫测,自己在这里偷看,他也许知道,遂就慢慢回到了炕上,躺下休息。因为身体仍然不舒适,所以躺了一会儿,就沉沉地睡去了。
也不知睡了有多少时候,忽然又被人将他唤醒,只听耳边是很厮熟的娇细声音说:“还不快醒,醒了快吃吧。”
李慕白睁眼一看,见是丽芳小姑娘站在炕前,丽芳小姑娘此时把辫子梳得又黑又亮,脸上的脂粉擦得又白又红,嘴唇像含著一颗红珊瑚,她穿的可还是昨晚那身旧衣服。又见那张歪斜的桌子已摆在炕前,桌上放著一碗汤面,三个黑面馒头。汤面的香味触到李慕白的鼻中,李慕白便觉得饥不能耐,遂赶紧坐起身来,笑著说:“真麻烦了你!”说著,便拿起筷子来吃面吃馒头。
那丽芳小姑娘一见李慕白这种情景,她就忍不住掩口而笑,转身跑出屋去了。便听隔壁屋中那姊妹俩又咯咯的笑了起来。
李慕白心里明白,想她们一定是笑话我饿的,见了汤面和馒头就狼吞虎咽起来,心里也觉得很可笑。但转又一想:自己为友歼仇,提剑自首,下狱绝食,俞秀莲史胖子冒险去救,自己都决意不随他们出狱。想那种种悲壮的事情,却又不禁暗暗落泪。
李慕白就想:“盟伯江南鹤,他老人家只斥责我迷于儿女私情,全无丈夫气。但他老人家并不晓得我所作所为全都是出于良心,秉诸义气,岂有一丝私心私意存于其间。
咳!我也不必去向找盟伯辩解,他老人家不是说将要给我安置一个地方吗,那也很好,我索性寻一个清静严密的地方,隐居一年二载,休养好了身体和意志,然后再出来见一见旧日的朋友。好在此时俞秀莲姑娘一定是安居在德家,德啸峰有杨健堂等人保护,路上也不能再有舛错,黄骥北已死,张玉谨身受重伤恐亦不能活命。我也再没有其么悬念与衔恨的人了。
只是南宫家中的叔父和婶母,那晚微雨之下,自己被史胖子突然找去,对于两位老人家虽曾留柬,但未及面辞,未免心中难安。
可是又想:叔父婶母对我的感情,向来就很冷淡,我走后他们老夫妇也必不甚关怀,家中又有些薄产,老的年事也不过高,一时尚不至有甚么使我不放心之处啊!”一面吃,一面想著,此时那丽芳小姑娘又笑颠颠地跑进屋来,他说:“李大叔你的饭若不够吃的,可快跟我说,我再给你拿去,现在我爷爷和我江爷爷全都出去了,家里就是我姊姊和我。给你拿过馒头的事,我姊姊她也知道,她也不能告诉我爷爷。”
此时李慕白己然吃完了一碗汤面两个馒头,觉得十分饱了,便摇头说:“不用再拿了,我已然够了。”遂又乘机探问说:“小姑娘,你们家里只是你爷爷和你们姊妹二人吗?”
丽芳小姑娘摇头答说:“不,我还有一个哥哥呢?我哥哥都十九岁了。”说著,她掂著脚儿把手伸得高高的,说:“我哥哥有这么高,也许比李大叔还高呢。”
李慕白问:“现在他也在家中吗?”
小姑娘摇头说:“不在家里,出去有一个多月了。”
李慕白又问:“为其么事出去的?是往哪里去了?”
那小姑娘却摇头不语,脸上呈现出凄惨之色,咬著下嘴唇儿,摇著头并不说话。李慕白知道杨小姑娘对于她家中的事必有难言之隐,遂也就不好再问了。
那丽芳小姑娘等李慕白吃完了,她就将碗箸拿出屋去。待了一会,她又进来,将炕前那张歪斜的桌子依然搬到靠墙之处。
这张桌子虽然是歪斜残旧,但也相当的沉笨,可是那丽芳小姑娘竟像毫不费力似的,就将桌子抬起送回。
李慕白的眼睛快,他早看出了,这位小姑娘不但是有些力气,而且还像学过武艺的样子。李慕白便不由暗笑了笑,本想要再问她几句话,可是此时那小姑娘大概是触起了她哥哥的事,所以不笑了,也不说了,转身就走出屋去。
这时李慕白更觉得诧异,觉得盟伯这个老友家中,一定是有些痛苦的事。自己长在这里住著也实在不好,还是等著见了盟伯之后,赶紧离开这里吧!
此时天色已近中午,这屋子又没糊著凉纱,十分闷热。那丽芳小姑娘又进屋来,将地下放著的两把喷壶拿走了,此时就听见院中有辘轳的打水声音。
李慕白因在屋中热不能耐,便推开那高粱杆扎成的屋门。到院中一看,只见天上飘浮著几块乌云,由云缝射下来的阳光,不但晒人,而且刺眼。这个院里除了堆著些破花盆之外,在西南墙角还有一块花畦,种著许多已开未开的粉白花儿。花畦旁边有一眼井,一个比丽芳身材略高的穿著浅红衣裳、白裤子、青弓鞋的女子,正在那里搅辘轳打水。
丽芳小姑娘将井水灌在喷壶里,拿去浇花儿。
那个打水的女子虽然背著身,只有一条乌黑的辫子垂在背后,但李慕白已知道这一定是丽芳的姊姊杨丽英了。虽然论起来就是自己的侄女,但也不便走过去见人家,遂就转身要进去。可是这时那边的丽芳小姑娘却一手提著喷壶,一手招点著叫说:“李大叔过来瞧瞧,我们种的这花儿好不好,”
此时那个打水的姑娘也回过身来,向李慕白拜了拜,李慕白只得拱手还礼,同时看了姑娘一眼。只见这位丽英大姑娘,已有十八九岁了,年龄与俞秀莲相差不多,长得虽没有俞秀莲那样的秀丽挺拔,但也相当的清俊。
李慕白不敢多与这位姑娘谈话,只点头说:“花儿种得确实很好!”遂就进到屋里,在屋中又来回走了几步,就觉得两条腿发软。暗想:若不多休养几日,恐怕我还是不能够出门走远路啊!刚要再到炕上歇息,这时就听外面“吧吧”叩打柴扉之声,李慕白一惊,暗想:不要是官人搜查到这里来了吧?遂就扒看窗纸破洞,向外去看。
只见那丽芳小姑娘跑过去,柴扉开了,她爷爷瘸著一条腿,肩挑一个卖花的担子回来了。
李慕白这才知道,原来这里的杨老伯是以卖花为业。看他那条左腿,不像是生成的残废。大概他当年也是一个闯荡江湖的好汉,因为与人争斗,左腿负了伤,他才隐居此间,以卖花为业。只是他并没有妻子,只有一个孙子、两个孙女,孙子又没有在家,这也未免太可疑了。
此时就见那老头把花担放在院中,他回到北房里歇息去了,这里李慕白又躺在炕上歇息,猜想了一会杨家的情形。不过他也不大愿意为人家的事多费心思,因为自己身边的事都还未办完。在此休养几天之后,天涯海角,不定要往哪里去,哪里还有心肠去管人家的事呢!
这时院中的辘轳声、喷花浇水声依然不断。李慕白沉静地躺了一会,不知不觉又昏昏睡去。
及到醒来,天色就黄昏了。丽芳小姑娘又给李慕白送进来菜饭,是一碗稀饭,一碟炒黄瓜片,另外一个馒头。
丽芳小姑娘并笑著说:“我爷爷锐了,一顿饭就给你一个馒头吃,等明天再给你两个,后天给你三个,慢慢你就能够好了。”
李慕白点了点头,对于杨老伯种种善意关怀,他实在是感激,遂又向丽芳说:“你江爷爷回来了没有,”
小姑娘回答道:“还没有回来呢。我江爷爷来了还不到三天,可是他老人家天天出去,夜里才能回来。”又说:“今天早晨我听江爷爷对我爷爷说了,他再住五六天要走了,也不知是一口甚么宝剑,他还没取来呢!”
李慕白听了,不由一怔,就想:“盟伯江南鹤要在这里取甚么宝剑?莫非他知道铁小贝勒府中,藏著几口世间罕见的宝剑,他要设法取去一口吗?”
李慕白绝没有想到那老侠江南鹤是正在打算将他的那口平凡钢铁打造的宝剑取出,将要留在俞秀莲姑娘之处,以为他们日后订下的姻缘。当李慕白吃完了饭,便又躺在炕上歇息,少时即睡去。
江南鹤是甚么时候回来的,他也不知道。到了次日,李慕白身体更觉得恢复了些,只是没有盟伯江南鹤的话,他连屋子也不敢出。
一连过了六七天,在这几日之内李慕白不但没见著江南鹤,并连那杨老伯也没有到他屋里来,他一个人坐在屋中炕上,觉得又热又闷,每日三顿饭都是丽芳小姑娘给他送进屋来。除了送饭之外,有时江南鹤和丽芳的爷爷没在家时,她也过来与李慕白闲谈,李慕白不敢用正面的话去问她,只从侧面探问她家中的情形,丽芳小姑娘才略略地吐露出来。
原来她并不是那杨老头儿的亲孙女,大概她倒是原本就姓杨,她可是不晓得她的父亲与这里的杨老头儿是有甚么关系。大概是在她三四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