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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小喜把剩下的四个放在地上一字排开,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道:“大师,少爷我要严肃的和你讨论几个问题。”
空闻和尚笑了笑,说:“小施主但说无妨。”
赵小喜眨眨眼,道:“你为什么要住在我家?还有,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和尚听了一脸高深莫测的笑:“缘分到时贫僧自然就会离开。”
“啊呸!”赵小喜磨牙,“鬼才知道你说的缘分是什么鬼玩意儿!还有,别忘了我跟你可还有仇的啊,还有,我家养不起一只米虫。还有——你待在我家到底有什么企图!”
不等空闻和尚开口,身后先传出了赵福生的声音:“伶舟,早上我看见你的袈裟破了,等下拿来我给你补补。”
赵小喜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那声“伶舟”叫的是大和尚。
“你俩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赵小喜头发都竖了起来,还嘶嘶嘶冒着青烟,一手抖啊抖啊地指着一脸无辜的大和尚,咬牙切齿道:“妖僧,野和尚。”
赵小喜平时不怎么生气,然而这回他一口气一直憋在肚子里,直到第二天早晨阳光钻进窗缝里落在他身上时才完全消散。
赵小喜不否认自己是嫉妒了,但是空闻和尚说嫉妒是不好的,赵小喜本来就心里难受,嫉妒了,就更难受,赵福生把他对他的好分给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怎么能不难受呢?
赵福生其实生的也好看,浓眉大眼的大小伙子一个很是精神,他脾气也好,逢人就笑,露出一口白生生的牙,成天在太阳底下跑故而晒的有点黑。
长兄如父,赵小喜有时候也会想起,其实赵福生也才二十几的人,没念过几年书,也没娶上媳妇儿,这么多年他一个人担起这个家也是累的很了吧。
赵小喜吃过早饭,臂弯里挎了只小篮子,篮子里铺了稻草放着好几个又大又红的柿子,他要带着这微薄的礼物去看望朋友们。
天气依旧很好,阳光照在人身上很温暖。
坐在榕树上的少年垂下一只光裸的脚,正好落在路过的赵小喜的肩头,少年故作惊讶,说:“我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你是故意的,”赵小喜笑着说,“大冷天的,要不要我借双鞋子给你?”
少年弯着腰,头发落了一缕在赵小喜脸上,瞧着像快要从树上掉下来似的,笑吟吟地道:“我是神明,双脚又不沾红尘,不用穿鞋。”
赵小喜“哦”了一声,从篮子里拿出一个柿子给他:“谢礼。”
霜降把这份礼物捧在手里看了又看瞧了又瞧,仿佛在看什么珍宝一般,过了很久之后才笑了笑,说:“多谢。”
“东西你收下了,你的谢我也收下了,行了,”赵小喜无所谓地撇撇嘴,“那我走了。”
霜降坐在阳光与重重叠叠的枝叶里,看起来有些不真实。
然而霜降本身就不真实,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真实。
“我也要走了,再见,赵小喜。”
赵小喜已经走出好长一段路了,抬起手稍稍一挥,表示听到了。
可是赵小喜没听出霜降那语气里透着股浅浅的无奈和悲凉。
”上天给你这样一段浅薄的缘分……其实也是好事。“霜降微微笑着,仰起头从枝叶的缝隙里看太阳,阳光晃得他睁不开眼,良久,才喃喃道:“小喜,今年的冬天好冷啊。”
世间万物时时刻刻都在变化着,不知不觉,一朵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什么时候又谢,一片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枝丫里冒出来什么时候又落到地上去化为尘土……
时间像水一样似乎缓慢又似乎急促地流过,静悄悄的仿佛什么痕迹也没留下,又好像带走了什么。
什么都是匆匆的来匆匆的去,手抓得再紧,终究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敌不过时间。
赵小喜也很清醒的看得到这一切,渐渐的衣服变得小了再也穿不上了,屋子的门楣在慢慢变低,哥哥好像比从前矮了不少,路也窄了……这些都没有改变过吧,改变的只是赵小喜自己,只有他自己。
赵小喜提着小篮子慢悠悠地走到扬花渡口,水鬼没像过去那样一见他来就一下子钻出来,也没见着竹叶青。
也是了,春去冬来,天要冷了,竹叶青是蛇,冬天是不出来的。
原来这么快就要冬天了吗……
赵小喜突然觉得有点冷,明明冬天还没到。
赵小喜把小篮子放在渡口的长堤上,他知道,水鬼一定会来拿。
赵小喜回家时再次路过那棵老榕树,霜降坐在树上摇晃着,抖落了许多树叶落在赵小喜身上。
赵小喜抬头,透过纷纷落下的树叶之间的空隙,恍恍惚惚地看到霜降那张白的近乎透明的脸上,漾着浅浅的飘渺的笑意。
后来,赵小喜又一次地从榕树下走过,树上没有了那个会把一只脚垂下碰到他肩膀的少年。
但是树下又多了一个陌生的朋友。
少女穿着与季节不符的碎花短袄和艳丽的大红色罗裙,倚在树干上阖着眼,唇角带笑。
赵小喜笑了笑,问道:“上一次是霜降,这回又是什么?”
少女闻言睁开了眼,看着赵小喜一脸惊奇:“你看得到我?”
赵小喜点了点头,说:“不然我再跟谁说话?”
罗裙随着风轻轻摆动,美不胜收,少女笑得天真烂漫。
“我叫小融。”
她说:“我在这儿等人,她说会来看我,你看见她了吗?”
不过又一个痴心等候的人。
第16章 拾陆
日子还是静静地过着,像一潭静默的湖水,秋风吹起阵阵涟漪。
以往都是赵小喜去渡口等着林淮初,后来渐渐的,变成林淮初常来找赵小喜,只是身上带了股药味,好似长期卧病的人一样。
赵小喜有些疑惑,也问过,林淮初只说近来家中有人病了,身上沾染些药味也是难免。
这一日天气好的很,天上水汪汪的一片宝蓝色,阳光正正好,照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依旧是霭河的扬花渡口,依旧是那两个年轻人。
天冷了,霭河来往的船只也少了不少,平常几乎见不到什么人,周遭很清静。
林淮初要比赵小喜年长几岁,诗书典籍读过不少,和赵小喜一起便常说些诗文之类的,多半也是闲来无事说着玩的,赵小喜倒很乐意听。
而赵小喜的生活则要琐碎的多,他这样的人,是打小在地里滚着长大的,他说起自己小时候玩的把戏林淮初也听的津津有味。
也许这样的生活最好,吃不愁,穿不愁,读会儿书念个词吟首诗,或是听和尚说些经文,赵小喜虽是双亲早逝却到底还有个十分好的哥哥,只是寻常人家却遇上了林淮初这样有学识的公子……但是赵小喜脸上笑着的时候心里头总是涌上一股莫明的不安,像是……就像是要丢了什么似的,很不安。
大抵人都是一样的心思,一旦得到了什么就开始患得患失,赵小喜时常觉得,他与林淮初说笑时林淮初虽然一直在笑,十分温和却有种缥缈的仿佛随时会像水雾一样散去的错觉,好像这个人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
林淮初这个人给赵小喜的感觉和水鬼,和竹叶青,和那个悄然隐去的霜降很像,但是他们分明又不一样。
也许缘分将尽。
所以赵小喜才会不安。
赵小喜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对林淮初动了别样的心思,具体是什么他却说不上来。
“小喜,你在想什么?”林淮初晃了晃手里的一卷书,深蓝色的封皮,看着像是市井流传的传奇话本,说的多半是些神神鬼鬼或是红尘男女。。
“啊?”赵小喜眉头微蹙有些心不在焉,末了又笑了起来:“这是什么?你也看这些玩意儿?”
林淮初手一扬,将那书随意扔到了别处,笑道:“闲来无事看着玩的杂书罢了。”
“书里说了什么?”赵小喜问。
“没什么,”林淮初笑着道:“无非是那些情爱纠葛,痴男怨女之流,只是情深不寿,想来有些唏嘘罢了。”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凡事过了头总是不好的。”赵小喜漫不经心地道。
不知怎么回事,风在这个时候突然大了起来,赵小喜被吹乱的几缕黑发落在林淮初脸上,林淮初不闪不避,只笑着道:“有理。”
赵小喜转身,头发不再落在他脸上了,林淮初觉得有点可惜。
赵小喜突然用手肘撞了林淮初一下,一脸错愕地指着布满黑云的天边:“林淮初……你看,方才不还是晴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