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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要这么折磨他们一家。
林老爷子出了门,独留下屋里的神医与自家儿子,快入冬了,外边天冷,屋里头烧了碳火因此十分暖和。
林淮初苍白的脸上仍是笑着,笑里分明什么也不带,他问:“必死无疑?”
李先生漠然道:“是。”
李先生又问他:“你怕?”
“怕。”林淮初看着他,眼前这位神医他也是听说过的,可对方现在却告诉他,他要去见阎王老子了,他于是慢腾腾说道:“谁会不怕死……不瞒先生,我原先其实是不怕的,甚至还盼着早些了结,这么多年,我熬怕了。只是只剩这么些时候能活,想起来有些……有些可悲罢了。从前好的时候我也想,我本是大好男儿……也是有抱负的,我也曾,心在云天……如今也只能是想想罢了,这些心思若说出去,不说痴心妄想,只算个笑话,我当真痴心妄想的,却不是这个。”
李先生道:“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林淮初眉眼微弯,万种情思皆在其中,他笑着说:“先生慧眼。”
房中静默许久,林淮初突然念了句戏文:“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李先生这才笑了笑,接口道:“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梦中之情,何必非真?”
“这戏文写的真好。”林淮初苦笑:“可我不是那杜小姐。”
赵小喜亦不是那柳梦梅。
林淮初也并非因为赵小喜害了相思病,反而,他更希望活得长久些。
人人都想活,人人都想活得长久,他曾经熬怕了,不想再熬下去的时候偏偏又遇上了赵小喜,所以不甘心了。
他林淮初也做过好梦,也曾经心怀远志,曾经学人家武刀弄剑,挥毫洒墨,却偏偏在几年前患上了这病,从此卧床不起,莫说是刀剑,连提笔的时候都少的可怜,能否保住自己的命都是问题,他的梦彻底跌进了烂泥里。
好好的一生,就这么毁了。
林淮初想着,喉头一阵腥咸。
李先生永远都那么镇定自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他再次解开那个放银针的小布包,毫不客气地掀了锦被扒了林淮初衣服往他身上扎了几针下去。
李先生道:“我旁的本事没有,只略通了点儿歧黄之术,你是死定了,这是命里注定的事,阎王要索你的命,我救不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道理我还是懂的,我命里如此……时至今日,倒也不介怀了。” 林淮初缓缓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介怀的,想的多了,徒增伤感,白白惹自己不痛快。”
“命数么?”李先生神色和缓了些,眼里带着三分悲悯,“是啊,这世间诸事,或许大抵都是命数。林公子,我说句不中听的,就如你今时今日受的这般折磨也是命数,注定你命里该受这些难该遭这些罪。你父亲说你今生不曾做过丝毫伤天害理的事,为何你偏遭这祸害,今生没有,然而你们又怎知道上辈子也没有?指不定是上辈子造了孽欠了债这辈子来还了,怨不得苍天无眼怨不得造化弄人,只怨你命中应有此劫,怨不得老天亏欠了你,你是个聪明人,其中道理自然不必我多说。”
“先生所言有理,晚生受教了。”林淮初叹了口气,无端端觉得这神医不是个凡人。
“自古逢秋悲寂廖,我言秋日胜春朝,唉,瞧今儿这天气,真好。”赵小喜蹲在门口捧着个大海碗吃面条,午后阳光正好,旁边蹲着一尊同样捧着大海碗吃面条的,宝相庄严的大和尚,“大和尚你说是不是咧?”
空闻和尚扒拉几口吃完了,打了个饱嗝,应道:“小施主说的是,今日秋高气爽风和日丽。”
赵小喜瞅了瞅和尚的空碗,又瞧瞧自己剩下的大半碗面,想了想就把自己的面往和尚的碗里头倒,边倒还边说:“大和尚啊大和尚,你看你这怂样,得多吃些啊,你看你都瘦成这样了……唉呀,瘦得脑袋上都不长头发了!我就……”
空闻倒也不介意,又说了一句“小施主说的是”就把面吃了。
赵小喜装模作样打了个饱嗝,转身朝屋里喊:“哥!再来一碗!”
话音刚落屋里就飞出一个丝瓜瓤正中赵小喜门面,赵福生怒道:“自己盛!”
赵小喜脸皮厚,腆着脸把碗搁在和尚光溜溜的脑袋上,说:“大师呀,佛祖说要普渡众生。”
空闻大和尚闻言也不说什么,端着碗进屋去了,没走一半就见赵福生气势汹汹地迎面走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大海碗,几步走出门去,把碗倒扣在了赵小喜头上……
赵小喜惨叫,赵福生拧着他的耳朵不放。
赵小喜疼得嗷嗷叫,都快哭了:“赵福生你吃里扒外!我要去告诉爹娘!”
“行行行!你去告诉吧!”赵福生十分生气,“我让你欺负出家人!”
赵小喜开始惨嚎:“赵福生你是不是人啊帮着外人欺负亲弟弟!人家大和尚都没说什么你瞎着急干嘛啦!”
赵福生丝毫不肯松手:“你还真好意思说呢净给读书人丢脸……”
造成这兄弟阎墙惨剧的罪魁祸首空闻和尚赶紧冲上去劝架:“二位施主息怒息怒……莫来气……莫争斗啊!有什么事和和气气地说嘛……”
赵福生一手拧着赵小喜的耳朵,另一只胳膊弯勒住赵小喜的脖子不放;赵小喜双手去抓赵福生的手,两条腿胡乱踢胡乱踹,听见空闻和尚这么说俱是一回头,齐齐怒道:“你滚!”
空闻被这么一吼登时尴尬地直挠自个儿的光头。
兄弟俩扭打了半天也觉得无趣的很,便停了手,互相瞪着喘气。
日头渐大,几人都出了一身薄汗。
赵小喜心里头还气着,拾起落在地上沾了许多枯枝乱草的碗回屋里去,边走边念:“兄弟阎墙祸起萧墙后院起火人间惨剧……”
走了几步,突然听见身后有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请问可是赵公子的府上?”
第15章 拾伍
小镇西边有座凉山,山上土好水好,镇上的人家在这山上种了不少瓜果,有人种桃,有人种李,也有人栽种些梨子啊龙眼之类的,只是种是种了,不一定都长得好,不一定都能结出果子。
要到了春天山上的果树开了花儿,白的,粉的,红的,远远看着几种颜色凑在一起云霞一样煞是好看。
这会儿是深秋,山上早没了花儿,叶子也落的差不多了,整座凉山看过去光秃秃一大片,着实有些萧索凄凉的味道。
赵小喜家种了十来株柿子,有些年头了,占了凉山小小一块地,这时节柿子树叶子都掉得差不多了,只零星剩着些还固执的攀附枝头任凭秋风怎么吹也不肯落下地去。
柿子树好养活,一年到头不怎么费心打理也能长得很好。
熟透了的柿子像只红色的小灯笼高高挂在枝头上,远远看着很是喜庆漂亮。
赵福生与赵小喜一大清早踏着覆盖了一层薄霜的小路去了凉山,直到日落西山才挑了柿子回家。
空闻和尚蹲在门口喂鹅,左手抓一把谷子,右手攥着发黄的菜叶,时不时地撒点谷子扔点菜叶,看样子十分悠闲。
一家之长老白领着一众小鹅大摇大摆浩浩荡荡地席卷而过,死命啄菜叶子,却对谷子视而不见。
空闻和尚就“嘎嘎嘎”地叫唤几声,老白听见了就摇摇摆摆的走近他,然后,狠狠啄了他几下,和尚疼得叫菩萨喊佛祖嗷嗷惨嚎。
赵福生见了忍俊不禁。
赵小喜也觉得好玩,从筐里拿出个熟透的摸起来圆鼓鼓软绵绵的柿子,在手里掂了掂估摸着大约是多少分量了,便朝着大和尚抛了过去要砸他的头。
赵福生已经懒得骂他。
老白嘎嘎嘎扇着翅膀跑开了,和尚伸手轻轻松松一捞,堪堪把即将砸在他脑门上的柿子接住,手里的谷子撒得到处都是。
“厉害哟!”赵小喜由衷赞道。
和尚把另一只手里的菜叶子扔进咋咋呼呼的鹅群里,然后开始慢条斯理地撕柿子皮。
半晌,赵家兄弟二人安置好了几筐柿子,赵福生去烧水做饭,赵小喜提拎着衣摆兜了五个柿子也蹲在门口,空闻和尚的一只柿子已经吃完了,赵小喜又递给他一个。
“多谢小施主。”柿子香甜绵软,和尚十分喜欢。
赵小喜把剩下的四个放在地上一字排开,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道:“大师,少爷我要严肃的和你讨论几个问题。”
空闻和尚笑了笑,说:“小施主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