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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平一头雾水,不明白陈初的话,陈初有时像老师,有时像兄长和朋友,他越是接触陈初,越感到敬畏。他对陈初不敢自在依赖,不敢太过放肆,在陈初面前非常自律,因为他认为陈初本身也是个表面温柔实则严谨的人。
他们搭上计程车,陈初坐在副座,何平「噫」了声,惊讶的瞪着女运将,说:「我好像搭过你的车耶!」
「小子,还活得好好的嘛。叫我林大姐就好。」
「林大姐。」
「乖!」何平脸上三条黑线,比外面天气还要阴,有些烦恼自己真容易被牵着鼻子走。
这天的工作没有刑玖夜,试用期已经结束,陈初说要带着他多认识一些业界朋友,方便往后好办事。说来何平跟刑玖夜相当于杂工,任何工作都包办,非专业的就由他们接洽专业人士。
林大姐载他们到东南边的渔村,陈初掏出皮夹问:「能不能刷卡?」
林大姐脸皮抽动,何平尴尬接话:「这一趟我付就好了。我是来学东西的嘛,哈哈哈。」
「怎么能让晚辈破费呢。」
「没关系啦,陈秘书有额外算我车马费。」
「那倒是。就麻烦你付吧。」陈初又笑眯眯把皮夹收回去,林大姐暗道:『姓陈的这家伙真是只老狐狸。』
他们和林大姐约好回去的时间就进了渔村,风越来越大,沙尘都被吹起来,气氛感觉不怎么平静。虽说是小渔村,但还保有一些怀旧风情,可以看到古老的手动式抽水帮浦,再深入去,会发现村里也有不少年轻人,不过看起来和何平很像,都是从外地来的样子。
「快到了。就在前面那里。」陈初说着,何平看到一间很优雅的老式红砖屋。
「他们在办丧事,我们外人这样过去好吗?」
「拈个香再去见见魏孟亭,不要紧。算来我跟他们是远亲,你是我同事,他们不会介意。这个小渔村的人不排外,别担心。」
何平莫名紧张,太久没接触那么多陌生人,何况还是这样尴尬的场面,他很难不在意。陈初带他经过祠堂,绕到丧家设置的灵堂拜过往生者,然后和魏孟亭来到外面谈话。
魏孟亭是个样貌清秀的青年,一双细长的凤眼颇有灵气,眼睛黑白分明十分干净,他主动和何平打招呼,伸出手握着何平说:「我是魏孟亭,只小你半岁。往后还请多多关照。」
「我叫何平。彼此彼此。」何平笑得很腼腆,突地皮肤一阵刺麻,他吓得缩手,错愕望着魏孟亭。
「唉,对不起。我天生带电比较足。」
陈初也接话笑说:「习惯就好。已经不晓得多少人被这么电过了。孟亭身上总是容易生出静电什么的,呵。孟亭,出柩是何时,你都准备妥当了?」
「下午二时送哥哥下葬。」
何平讶道:「你说哥哥是……」
「嗯。亲哥哥。」
魏孟亭脸上看不出任何悲伤情绪,看出何平的疑惑,他主动解释:「小时候哥哥送给北部亲戚照料,所以我一直跟他没交集。前阵子他在梦里希望我帮忙,所以由我负责点穴算时辰。」
何平忍不住问:「今天台风就要来,没问题吗?」而且这里又在海边,确定今天下葬不是很困难?
魏孟亭被这么问也顿了下,像是要安抚自己一样,说:「我跟师父讨论过了。用最精确的河洛玄机算的,一刻一刻挑选。」
「初出茅庐的地理师呀……第一次是最重要的,不管你多有天赋,要是不成就代表没这天命。」
魏孟亭看了陈初一眼,正经八百道:「我晓得。」
「台风天喔。」何平也说。
「嗯。」
那些长辈果真开始担心起来,纷纷窃窃私语。
「有没有问题啊?」
「信那小子没问题吗?」
「还那么年轻就说要当地理师,实在……」
「到底是懂不懂啊,是台风天耶。」
午后风雨交加,大家的伞都快开了花,狼狈不堪,魏孟亭表面镇定,心里其实有些担忧。那些人的抱怨跟质疑越来越刺耳,何平闻着从海上来的风,心里感到闷闷不乐,一些不太愉快的记忆像水底沙尘般扬上来。
如果自比水沟,何平觉得现在心里相当浊乱,但他很快压下那些感受,拿了冬瓜茶递给魏孟亭:「给你这个解渴。」
魏孟亭苦笑:「谢谢。」
「别担心。我觉得你有天命。」
「你觉得?」魏孟亭斜瞄他,笑得很含蓄。
「呃、嗯,对啊。我觉得啦。」
「借你吉言啰。」魏孟亭像是恢复信心,撑起伞走到队伍前交代几句,时间一到,风虽然还是很大,但是雨仿佛有无形的手拨开一样,队伍之上的雨变小,邻近地方仍是倾盆大雨。
被拨开的云层间,太阳和他们打了照面,光束明显落在队伍间跟着灵柩缓缓前行。出村之后还有好几里路得走,沿路风雨依旧,只是避开他们行列尾随,有如天助。
陈初和何平已经先行离开,坐在林大姐的车上,远望阳光宛如探照灯一般照护着某群人慢慢登上山头,一直到魏孟亭点的风水穴去。
「是个很坚强的孩子。」陈初说。
「其实他很难过吧。」何平多少能想象那种无奈与悲伤。
「也许。」
林大姐置身事外哼唱流行歌的旋律,陈初也静静望着窗外,和来时一样。雨幕之间,何平觉得自己看见某种东西掠过眼前,他在后座紧贴着窗子专心往外瞅,雨越下越大,已经看不见外面景物轮廓。
沙沙——刷沙沙——
有个惨白的人形飞逝。何平屏息注视,吐息在有冷气的车内玻璃形成薄雾,他觉得有东西在外面追赶。
车窗在他眼中布满水,视野一下子被放大,犹如置身海中,他仿佛看到朱莉娜正在水里不停踢着脚、划动双臂,她样子狰狞而可怕,就像面部多盖了一张别人的脸。
「怎么了?」陈初的声音打断何平凝思,何平心有余悸瞪着那面窗玻璃,两手开始翻找手机。
「我有些不放心我朋友。」
林大姐瞄了眼后照镜,咋舌:「冷气不够强吗?你怎么全身汗啊?」
「没,冷气够强。」何平抖着手找出朱莉娜的手机号码拨出,响了很久没人接,不管拨了几次都转进了语音信箱。
「陈袐书,我刚才好像看到我朋友出事。」
「你是说那个青梅竹马?」
「对,就是她。」
陈初为难的说:「这关恐怕她得先自己闯。」
「没别的办法?」
林大姐提议:「你不是有个搭挡。」
「刑玖夜!」何平击掌道。
此刻,刑玖夜又和那票名符其实的赌鬼凑在一起。
小电视上的阴间气象报导,画面上气压画着三只龙欢乐卷卷卷的画面。
风骚女鬼叼着烟管,笑说:「唉唷,龙王家的小孩好可爱,一次跑来三个。」
「还好我们这里影响不大。」大头牌友说。
「不对吧。万一有什么灾情还是很麻烦。」秃头牌友抠着脚丫插话。
「反正忙的又不是我们。」
这些鬼挤在刑玖夜家里吵嚷着,轮到刑玖夜有动作,他冷面如常表示:「庄家连一拉一……三台……」
其他鬼:「欸欸。」
他们迟疑并沉默下来,面面相觑,这鬼术士刚才,是在讲冷笑话吗?
第六章 海流之殇
那是位在这座海岛东北角的小镇,倚山临海,风光明媚,也是何平和朱莉娜的故乡。
从小,何平的父亲跟爷爷就因为出海捕鱼的缘故,一年难有几次回来团聚,家里剩妈妈跟姐姐。他升小一的时候姐姐已经是高中生,他的玩伴理所当然就是住斜对面的朱莉娜。
平常他们两个常去玩水,包括传过事故的湖、潭、川、海,那些水的流动跟特性他们也都非常熟悉,就算偶尔被淹个一、两次也不怕。有时还跟其他小孩比赛,抱着海里的石头,看谁能撑最久不被冲走。
朱莉娜从小就好胜,一旦有男孩子呛她,她就越玩越大。何平老是被她拖下水,每次都玩得全身狼狈才回家。但他不得不说,朱莉娜如果生为男孩子,一定也是男人中的男人,没有一个男孩子胆识跟拳头赢她。
仗着童年的憨胆,何平被朱莉娜带着挑战许多刺激的冒险。说起他们故乡海岸的浪多半是两种,一是缓长前推型的长浪,二是翻卷型的卷浪。很多人说卷浪危险,因为任何东西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