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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流轻轻地抚摸自己的手指,若有所思地问道:“是马上出现还是过一会儿才会出现?”
他立刻作答:“过了一小会儿,但相隔时间不长。”
“死者的尸体怎么处理?”
“第二天送饭的人会拖到垃圾场。”他顿了顿,“就在房子后面,离这不远。”
“这就是你半年观察所得?”可以与他半周的观察相媲美——除了洗澡。
厕所很暗,沈玉流看不到爱风雪羞红的脸。来找他之前,爱风雪自认为准备充分,可是从对方的语气中他听得出,这些远未达标。
“你呢?你这几天观察到了什么?”
沈玉流道:“这里的蚊子喜欢O型血。这里午餐和晚餐是他们早上一起准备好的。睡我左边的左边的床铺的那个人有狐臭。你隔壁的那个人经常牙龈出血。”
“你怎么知道?”
沈玉流挠了挠自己的大腿说:“我是O型血。我们晚餐的菜色与午餐一致,却没有那么新鲜。狐臭是我闻到的。牙龈出血是因为我经常看他用手抠完牙齿之后往衣服上抹,衣服上有血迹。”
爱风雪认真地记下来:“有什么用?”
“……暂时还没想到。从现在开始,我们应该有总体的思路。首先要考虑什么能够帮助我们,其次想想什么会妨碍我们。结合这两条,我们可以得出最后一条,用能够帮助我们的解决妨碍我们的,那就能离开了。当然,后续还有离开之后怎么办,但这一点在这里也想不所以然,所以我们先进行力所能及的部分吧。”
爱风雪看着近在咫尺,被月光映照的俊秀轮廓,这半天里饱受焦灼煎熬的心突然变得很踏实,隐藏在迷雾中的未来之路终于展露了出来,就像,找到了主心骨。
“爱的作战计划”开始——爱国强的“爱”。
沈玉流观察几天之后,将送饭的那拨人驱逐出观察名单。他们不会提供帮助,也不会是障碍,可忽略不计。两艘飞行器从未降落陆地,无法评测,不过他们只在白天出现,如果选择夜晚行动,也可忽略。剩下的就是爱风雪说的看守者。
爱风雪将逃跑者遇害的详细情形描述了一遍。
沈玉流从中得出三个推论:
第一;东、南、西北、北这四个角都有人试过,全部失败,说明这四个方向是危险的。并不是说其他方向不危险,只是爱风雪还没有看到送死的人。
沈玉流归纳:铜墙铁壁。
第二,死者身体有明显伤口,可能是某种武器造成,每个死者的伤口位置都不同但只有一个,一击必中。
沈玉流归纳:固若金汤。
第三,死者逃跑的时间不同,但每次都是进入荒山五六分钟响起枪声。说明进入荒山五六分钟后,就会进入对方的射程。
沈玉流归纳:插翅难飞。
“真的逃不出去吗?”现在的爱风雪对沈玉流有一种近乎盲目的崇拜和信任。爱国强身体越来越差,他已经没有太多时间等待,开厕所小会,他的发言也越来越热切和急躁。
沈玉流道:“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通。”
“什么事?”
“他们拥有飞行器这样的高科技,按理说应该也有全自动采矿机之类的全智能机械。为什么还要采用人工呢?”
爱风雪愣了愣,低声道:“也许他们觉得我们便宜。”
“你觉得用两架飞行器日夜监视,找一群人供餐和看守很省钱吗?机器是一次性的大投入,且保持期比人工更长。”
爱风雪无法比较出两者的高低,只是盲目地相信沈玉流:“那为什么?”
沈玉流摸着下巴道:“是啊,那为什么呢?”机器不是比人类更可靠吗?还是说,矿场的主人是故意买下这些人工来折磨他们?
“找出原因我们就能离开?”
“两者没有直接关系,我只是好奇。”
爱风雪没说话,可是身旁的低气压告诉沈玉流,他在生气。
沈玉流道:“对于逃跑,我已经想以办法了。”
“想到办法?”爱风雪又惊又喜。
“还需要完善,我会尽可能快。”
爱风雪激动了:“有什么要我做的,尽管说!”
沈玉流放下捂了半天鼻子的手,快步往外走:“有。下次不要在开会之前解决大问题。”
“……对不起。”
月亮与星星都休班的黑夜,云层压得又厚又低,与山平齐,像封住瓶子的盖子。
三个光着上半身的身影鬼鬼祟祟地从房间里出来,解严缠绕着门与框的铁丝捏在手里,慢慢地踏出住宿区。他们背后,有十几双眼睛睁开,很快又合上,陷入更深沉的梦乡。
因寒冷缩在爱风雪怀里的爱国强不安地抬头:“哥哥,我们会成功吗?”
爱风雪搂着他肩膀的手微微用力,双眼望向被黑暗模糊的前路。这条路有很多人在夜间走过,怀着对自由的渴望,对新生的期待,然后在鲜血中倒下。
遇到沈玉流之前,他并不知道自己能走多远,只是觉得,如果他什么都不做,那灵魂就会随着怀里温度的流逝而悄悄溜走,最后留下的,是连自己都看不起的行尸走肉。
而现在,他开始相信希望,相信未来。
“会的,会成功的。”
他听到黑暗中的自己坚定而热切的回应着。
怀里的人好似镇定了下来,温顺地跟着他的脚步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空旷的矿场,几辆采矿车横七竖八地停着,像草原上的无人帐篷,无声地欢迎着过路的诱人前往做客。
“门上有个凹进去脚印的是阿祥的车。”爱国强低声道。
沈玉流回想了下收工前的景象,毫不犹豫地找到了最中间的那辆。
爱国强靠着爱风雪,道:“他有两把钥匙,一把锁门用,带在身上,另一把就插在车里。只要能打开门,车就能用了。”
沈玉流用手指摸了摸采矿车车门钥匙孔的形状——尽管上工时,他无数次确认过,可近距离地观察还是第一次。发现与设想无异,他有些兴奋,手指将铁丝折了几下,慢慢地插进钥匙孔。
爱风雪和爱国强呆呆地看着。
铁丝与钥匙也摩擦的声音像吐信的毒蛇,让他们不安。
过了会儿,沈玉流伸手打开了车门。
爱国强忍不住要欢呼起来,激动的惊悚让他暂时忘记了虚弱,灵巧地钻入车厢里,手指依恋地摸摸钥匙。真是奇怪,以前他被迫坐在这里采矿,心里恨透这辆车,眼下急中生智,却又分外想念。
爱风雪表情掩饰得很好,但微微颤抖的声音仍泄露了他的兴奋之情:“我们为什么不开车出去?”
“车能爬山吗?”
“……”
沈玉流道:“你在害怕?”
“不!”爱风雪飞快地回答,很快振作起精神,“我想念我们能出去,你会带着我们出去。”
“事实会证明你的信任无比明智。快点去吧。” 沈玉流催促。
爱风雪一脚踩着车的迎宾踏板,上半身探入车内,按住爱国强,在他额头轻轻印上一吻:“答应哥哥,要好好活下去。”
爱国强反手抓住他的肩膀:“我会和哥哥一起活下去。”
爱风雪捏捏他的手,很快转身,猫着身子往矿山的上方爬去。
“哥哥!”爱国强紧张地贴在车窗的玻璃板上。
天实在太黑,爱风雪的身影被巨大的山影吞噬,仿佛消失了。沈玉流坐在副驾驶座上,手指轻轻地摸索着插在钥匙也里的钥匙。
作为策划者和指挥者,他的压力最大,必须时刻保持着清醒冷静的头脑。除了反复思考后续计划,严防漏洞,他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考虑。比如,爱风雪如果失败了,该怎么办?
这个想法让他无力。有限的人手和物资决定他们计划的单一性,没有后备方案。
时间过去将近半个小时,他开始不安,和爱国强一起看着爱风雪去的方向。矿山并不高,就算是黑夜,他想对日日夜夜都想着怎么离开的爱风雪来说,并不是难事。
可是为什么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没有枪声,没有惨叫,没有呼喊,什么都没有。
他和爱国强提心吊胆。
一个黑影突然从黑色的山中脱离出来,渐渐跑近。
“哥哥!”爱国强激动地打开车门。
爱风雪气喘吁吁地说:“我爬到山顶,走进树林,没人向我开枪,但是,我看到了枪杆,不,也许是炮筒,细细长长的,藏在树林里是。天太黑,我实在年示清楚,也不敢走得太近。”
“对方没有发现你?”这么黑的夜,这么茂密的树林,爱风雪还能岔道出是枪炮,说明他们当时的距离相当近。
“不知道,对方没有反应。可能人不在?”
沈玉流的眉头皱起来。
他的计划并不是跑进树林,树林的不安定因素太多,无法保证送爱国强就医的时间。爱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