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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当石板的下方全部被挖出来以后,阿烈才发现,这就象是一个没有盖子的箱子倒扣在了一个石板上。他和卓木两个人用力把下沿抬了起来。
石板上铺着一层油毡,油毡上面放着一支形状如人手的树枝。一个拇指粗细的主枝,顶端分叉出五根细枝。而每根细枝上,都有一朵枯萎了的黄花。
花瓣的水分虽然已经全部没有了,可是,每朵花的颜色仍然很鲜艳。映着星光,黄色的干花居然还带着淡淡的光泽。
阿烈有些失望,在他的想象中,这件被几代人收藏的事物,无论有多怪异,多骇人都不为过。可是,现在,却不过是一株树枝而已。虽然形状有些怪异,可是它还是一株树枝。
卓木把树枝举了起来,对着星光,仔细看了看:“阿烈,这树枝好怪,好像人的手伸出来抓东西。咱们草原上那么多种野花,为啥没看到长成这样的花?”
阿烈把树枝拿过来,那黄色的花朵虽小,可是一层又一层的花瓣却是纷繁复杂。阿烈凝神盯着那花朵。一个恍惚,那黄色的花瓣居然在慢慢的颤抖,似乎要迎风张开,小小的花里,居然有一种能容纳天地的气魄。
阿烈打了个冷战,急忙把目光从花朵上移开。他不确定,如果自己再继续看下去,会不会连魂魄都被这小小的花朵吸走。
“这花有些怪异。”阿烈心里思忖着。光秃秃的树枝,没有长叶子的痕迹,只有那五朵指甲大小的黄花长在枝头,宛如少女纤手上的指甲。
卓木看了看周围,悄声对阿烈说:“好了,现在咱们知道是什么东西了,该放回去了。”
“咱们带着它去那大峡谷怎么样?”阿烈眯着眼睛,用商量的口气对卓木说。
“啊?那不成,我阿爸如果知道了,我准没命了。”卓木坚决地摇摇头。
阿烈诡异的笑了笑:“你阿爷有没有告诉你阿爸这里放着的是什么形状的东西?”
“没有。”卓木想了下,回答道。
“哈哈,那你担心什么。”阿烈低低地笑着,然后从自己怀里掏了一个皮囊出来,里面装着的都是他的宝贝:有石头磨成的小锤子,羊筋缠绕出来的小弓,羊骨头做的小箭,还有看不出来是什么做的,有什么用途的奇形怪状的小东西。
卓木一直对阿烈的这个百宝囊羡慕不已,阿烈的手很巧,做出来的东西有时连大人看了都会动心。
阿烈在百宝囊里掏了一会,从里面摸出个鹰的头骨,放到了石头板上。然后他朝卓木得意地笑了笑:“等咱们回来,再把这树枝放回去。”
卓木总是无法拒绝阿烈的主意,大概,这就是所谓做老大的潜质吧。
太阳还躲在地平线下面,可是天空已经微微的泛着白色,草上的露珠看上去非常的晶莹。阿烈和七个少年,此时已经骑在马上,向大峡谷的方向奔驰而去。
那株树枝现在就放在阿烈的百宝袋里。这件事情,只有他和卓木知道。
中午时分,八匹马已经到了大峡谷。除了阿烈,所有的少年都被眼前这黑色的山峰惊呆了。他们屏住了呼吸,呆呆的看着那如怪兽巨口的裂缝,甚至连他们胯下的马匹都已经停止了嘶鸣,不安的跺着马蹄,似乎要远离这诡异的地方。
阿烈扭转马头,对着其余人:“我们的马要放到这里,留两个人照看马匹,等其余人出来,剩下的六个人,带上干粮和武器,和我一起穿越这个裂缝。留下的人,如果两天时间还没等到我们回来,就立刻派一个人回族里报信。”
少年们面面相觑,他们满怀的勇气此时在这峡谷面前,竟然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可是,没有人愿意当着别人的面表现自己的胆怯,他们都不愿意留下来。
阿烈皱眉:“卓木,罕纳,你们两个留在这里看着马匹。”
“为什么我要留下来?”卓木和罕纳齐声说。
“我让你们留下来就留下,如果我们从那面回来了,我自然还会带你们再过去。你们把马匹照顾好。”
阿烈做了决定,其余少年也不再反对,他们纷纷下马,收拾好自己的装束,卓木和罕纳眼睁睁看着他们在阿烈的带领下一个一个的进入那缝隙中。风把他们的身体吹的摇摇晃晃,可是一旦进入了那缝隙,却又好像他们的身体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吸了进去,不留一丝痕迹。
卓木和罕纳两个人找个背风处,把马匹拴好,默默地坐在地上,看着太阳从天空的正中,移到西方的地平线上,最后,太阳完全沉入地下,夜色来临。他们两个升起一堆篝火,看着满天的星星,直到沉沉睡去。
第二天,没有人回来,卓木和罕纳开始坐不住了。他们在缝隙处来回的徘徊,开始忍不住做出种种猜测。
到了第三天约定的时间,还是没有人回来,卓木骑着马,回部落里去报信了。
就在族里准备派人去峡谷那里寻找少年们的时候,峡谷那面忽然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无数碎石从山坡下滚落,那道裂开的缝隙就这样被碎石填满。再也无法过去了。族里传言,因为阿烈们擅闯禁地,惹恼了天神,所以降下灾祸,封住了所有的出路。
少年们家人的悲伤,终究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的淡去。转眼间,五年过去了,那禁地,再也没有人敢接近……
可是,五年后的一天夜里,阿烈出现了。他推开爷爷的帐篷的时候,巴宁大夫正在打坐调息。此时,阿烈已经不再是昔日的那个少年了,他身量很高,粗壮的臂膀,鼓出的胸肌把褂子撑的似乎要破裂,依旧是浓眉大眼,只是已经没有了稚气,强悍的面容上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一根漆黑的,两尺来长的棍子挂在腰间。
巴宁大夫睁开眼睛,微微一笑:“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阿烈和巴宁大夫的神情,似乎阿烈只不过早上出去放牧,晚上正常回家一样。
“回来就好。”巴宁大夫又闭上了眼睛,阿烈静静的站在爷爷的面前,巴宁大夫的头发又花白了许多。
帐篷里面很安静。
阿烈从怀里拿出一枝枯萎的树枝,形似一个人的手指,五个枝头上绽开着五朵黄色的小花。正是五年前他带走的那枝树枝,只是此时,那花朵微微带着红色,彷佛吸收了人的精血,已经是半开的状态了。
“你当年早已经知道我要去大峡谷了?而且你也知道大峡谷那面的一切事情?为什么?”阿烈的语气很平静,但是却有着和年龄不相符合的悲愤,尽管他的面上还流露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可是面部的肌肉却在微微的颤抖。
“这是你命中注定的事情,你无法摆脱,我只能帮你顺应天命。”巴宁大夫轻轻叹了口气,睁开眼睛,凝视着阿烈。
“去他的什么天命,我命由我不由天。你看,我回来了,我阿烈还是回来了。”
“不错,你回来了,正是天命让你回来了。如果不是上天已经安排好了,你又怎么能回来?”巴宁大夫忽然苍老了几分,“你回来了,我就该走了。孩子,我也不知道让你去大峡谷是对还是错,你以后好自为之吧,不要在这里待了,去中原,那里,你能找到一切你知道的事情。”
“不,爷爷,你要告诉我,到底我的父母是谁?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为什么?为什么?”阿烈抓住爷爷的双肩,用力摇晃着。
巴宁大夫微微一笑:“很多时候,你想知道的事情只能自己去寻找答案,因为,别人告诉你的答案,你永远都不能确定是真的还是假的。它只能成为你逃避自己命运的理由。去吧,孩子,一直朝南,不要回头。”说完这些话,巴宁大夫的眼睛一闭,竟然心脉已断,就此辞别人世。
天色微明的时候,阿烈已经埋葬了自己的爷爷,背上行囊,头也不回的向南方奔去。
五年前,进入大峡谷的时候,阿烈从来没想到,自己的命运竟然会改变的如此巨大。一切,都是因为峡谷那面的世界。
那一天,阿烈记的很清楚。
阿烈带着五个少年,迎着峡谷缝隙里面的山风,摸索着进入里面,没有办法点起火把,风会把一切都吹灭。阿烈走在最前面,缝隙有的地方很窄,只能容一个人侧身通过,最宽的地方,也不过三尺来宽。
走了大概一个时辰,阿烈估计已经到了山腹中间,这里有个稍稍大点的空地,风已经变的很小了,抬头看去,上面漆黑一片,只有一丝白色露出,那正是天空的颜色。几个少年围绕着阿烈,默不作声。
“再走半个时辰我估计就能到了,你们怎么了?不是怕了吧?”阿烈故意发出一阵嘲弄的大笑,想驱散掉这里沉重的气氛。
“走到头那面不知道是什么?”一个少年扯着嗓子大声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