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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怎么还不起来。”景其摸进被子里捉到他的手腕,脉象如常,除了脸色看起来不太对。过了好一会,季程才有反应地转过头来,“我梦到玄衣和灰衣了。”
“梦见何事?”景其微微拧眉,敛去眸中异色。
“我看到它们在花下,还跑过来,可我没能接住,然后就没了……我怎么找,都找不到……”说着说着他又焦躁不安起来,紧紧抓着景其的手,“玄衣灰衣是不是出事了,这个梦感觉很不好,不好……”
“……有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小程可曾梦见过我?不如我也变作一只猫,什么模样什么颜色你只管说,让我也尝尝被你记挂到梦里不忘的滋味。”景其调侃地笑道,只有他自己知晓内里暗含的一丝醋意。
“玄衣与灰衣还回来么。”季程却笑不出来。
景其轻叹,抚上他的额头,“你又不信我。我说过你的猫会回来,那是一定会的。”季程摇摇头,起身穿衣,简单洗漱后来到饭厅,坐在椅子上整个人还是有点精神不振;扶钱简直不敢看他的眼睛,如今玄衣和灰衣全无生气地躺在她那里不知何时会活过来,自己是个藏不住事的人,就怕他看出点什么。
睡前闲话,景其看似很随意地就将话头转了向,“你好像时不时会做一些很有意思的梦。”
“站着说话不腰疼。”季程没好气地回道,但还是断断续续地讲了一些过去做的,至今仍记得的梦。他说得倒是轻松,景其却听得有些心惊肉跳,特别是他说到有两个看不清面目的人,一个袖口与衣摆绣有金红色莲花的黑衣男子,一个绿锦华服的赤足女子。景其下意识地抱紧了季程。
他基本可以确定,季程有着非同寻常的感知,大约是魂魄里有沐均灵气的缘故——即便是在整个季家的迷阵下,在自己有意无意的迷魂术下,依然敏锐得叫他不能忽略。不过也让他想到了一个事情。
某天清晨简招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的扶钱眉头紧皱,看上去很难过的样子,似是在恶梦,也顾不上她喜欢赖床,握住她轻摇。扶钱慢慢睁开眼,一瞬间有些茫然,随即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低低的声音里透着哭音,“老爷……夫人……”
“扶钱,你这是做甚?!”看到她跪在爹娘的牌位前,季程很是吃惊,“少爷,我梦到老爷和夫人了,他们、他们一直在担心你……我告诉老爷和夫人,少爷没事,少爷很好……”季程呆在原地,望着牌位说不出一个字,好半晌才跟着跪下来扯那纸钱元宝等物一起烧,待到面前只剩一盆灰烬,才开口,声音幽幽神情黯然:“还说了什么。”
“老爷说,这样他们便安心去了。”
景其在窗外远远地看着,直到两人站起来,才转身离开。
“若真是托梦,大概是指便安心去转世投胎了。”景其抱着季程柔缓地抚他的背,他的脸在光影下显得更阴郁,一副难以置信难以释怀的表情,“为何是扶钱而不是我?”
“托梦这种事,也是讲究机缘巧合,扶钱不过是恰巧罢了。”感到怀中身子微微轻颤,景其停住手环紧他,“小程,你在哭?”季程吸了吸鼻子,“没有。”声音都变了还逞强,景其转过他的脸,两个眼睛倒是漫上一层水光,清浅透亮的,却不足以凝成珠,更别提流下来,季程赶紧一个扭头,用头发遮住他的目光。
“强忍实为积郁,想哭就哭,这里只有我,只有我一个人。”
这晚两个各怀心事的人静静地相倚许久,景其也不知季程到底哭没哭,没有去看他的脸,就这么抱着他。
他所做那些,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能这样好好地抱着他,却不知从此以往是否可以安下心来。
之后,季程又时不时梦到玄衣和灰衣,往往不是半间惊醒,就是梦的末尾玄衣和灰衣又不见了,他还特意到处走了一遍,发现最初的场景正是距简招和扶钱的卧房不远处。每次都难免跟景其纠缠一番,不是要他解梦就是要他算玄衣和灰衣什么时候回来。有一次在桌上提起,扶钱惊讶之余除了心虚还是心虚,头埋得极低作专心吃饭状,回房后面对木盒子里的两只猫只是发呆。
夏去秋过冬来,这天都冷了。不知从何时起玄衣和灰衣有了鼻息,尽管微弱不已,为何还不醒来?扶钱也不是没去找过景其,得到的答复就是等,她压下想给它们顺毛的念头,轻声道:“少爷在等你们,快别睡了。”
第 60 章
年二九晚,季程在桌旁百无聊赖地等着,景其扶钱还有简招没过来,眼看着一道道菜都要上齐了,再一看,少了自己的鳝鱼粥,“春梨,鳝鱼粥还没好?”
“回少爷,夫人用猫盘装去了。”
猫盘?季程呆呆地看着表情如常的小丫环,难道说是玄衣和灰衣——可是为何不通知自己,要不是问了句,岂不是还得继续被埋在鼓里?然而他已顾不上去想这些,筷子一放就起身出去,朝简招和扶钱的房间一路跑。饭厅还剩下百言和星策一个比一个淡定,“你说少爷会不会生气?”“那得看景道长的本事。”“我们打个赌怎样。”“免了。”“你似乎很期待?”“……你看错了。”
冲到门前连敲门都省了,季程大步跨进去掀开珠帘,一眼望见火笼旁软垫子上熟悉的黑猫和灰猫,霎时鼻头泛酸,险些落下泪来。玄衣抬起头盯着季程,冲他轻叫。季程一步一步挪过去,眼睛使劲眨了又眨,生怕是自己在做梦,到了跟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碰到那半湿半干的毛,一下子将它捞起来抱在怀里,“玄衣——我的玄衣回来了,景其真没骗我,玄衣回来了……”有种得而复失的惊喜,再加上头一次抱着玄衣的真实触感,季程激动地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看着玄衣在怀里眯着眼睛让自己从头摸到尾,乖巧安静的模样,季程再不舍也还是放下了它,然后以同样的热情朝旁边的灰衣伸手。然而灰衣却没有任何反应。
“灰衣——灰衣怎么了?”季程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灰衣的样子太不对了;若说睡死睡死,可这哪里像睡,简直就是——
“咳……这个……”伴着不自然的咳嗽声,扶钱支支吾吾的,没待她想好说辞,季程又道:“玄衣灰衣回来了为何不告诉我,还放在你这?”
“呃……因为它们回来的时候……嗯,病、生病了,道长说怕你看了太担心,所以先放我这里养病,等好了再……”
拨开灰衣的毛紧贴上皮,是温的,定睛一看,还能看出胸腹极其微小的起伏。灰衣是活的,只是不睁眼。季程狐疑地直直盯着扶钱:“什么病这么严重?”
“道长并未说明……”眼看着扶钱就快要撑不下去的样子,季程皱了一下眉,低头不语,轻轻顺齐灰衣的毛,又探了探它的鼻息,才放回软垫上。走的时候经过景其身边,季程用复杂的眼神看他一眼,“……回来了就好,扶钱吃饭了。”听得出在笑的声音轻快,景其却清楚,他那略弯的一双眸子深处没有一丝笑意。
不由得默默叹气,景其望着简招和扶钱:“走吧。”
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就这么等啊等,出乎景其意料的是没有等来季程的责问之类,直到就寝两人独处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与自己亲昵地厮磨缠绵,即便自己警惕仔细地观察也是毫无异样。拂灯后,景其抱紧怀里的人,犹豫片刻,压下了用法术去探取他心思的念头。
倒不是怕,无非是有种被吊着的感觉,不是很好的感觉。就这么着,过年了,季程显得很高兴,一脸喜气,整个儿都容光焕发的,景其看他这样,也把心底那一点点不快抛到九霄云外。
还是老样子,季程一高兴就喝多,距离放爆竹还有好一段时间,他人已经晕晕乎乎地倚在景其身上了,星策很豪爽地大手一挥:“少爷就交给道长了,正好我们四凑一桌玩骨牌。”
景其一手来回抚摸季程热而不红的脸,一手轻轻摇他:“小程,要回房还是要等放爆竹?”
“……唔……嗯……要、要……衣……玄衣,灰衣……”
手上的动作骤然停住,景其眯起眼眸,幸而牌桌上比较闹腾,没人听到他这句梦呓。肩膀一下子垮下来,有种深深深深的无力感,想做些什么却又做不了的无可奈何,景其苦笑,抱起季程去前厅。
前厅无人,窗前桌上,灰衣静静地躺在木盒里,玄衣趴在一旁,桌角点着盏如豆油灯,在旺盛的火笼作用下,整个前厅暖融融的。景其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让季程用舒服的姿势靠在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