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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援,倒也没什么不妥。”
“那年突发时疾,我护着他不让他我离开身边半步,想护他周全,他却不领情,闹个没完,我便强留了他,直到时疫过去。他回家一看,亲友竟是都殁了。想云伤心,便来怨恨我,割袍断义,一走了之。”
“我也气,可后来也慢慢明白了,只有我二人时,彼此便是对方的全部,可牵扯到世间,那情爱却只是一小屡罢了,没有血缘坚固,也没挚友醇长。我与他不同,他在乎的,我从一开始便不屑,只是为他,才勉强上几分心。”
“想明白了,也就没有去寻,时间长了,也慢慢淡了。后来听说他客死他乡,也就那样了。”
白锦饮尽杯中酒,望着窗外,眉眼中似是含着笑,闪亮亮的,又道:
“我都算不清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现在竟然还记着他,还建了个想云楼,我对他,当真不薄了。”
穆青锋没有碰杯中酒,站起身来,道:
“白兄喝多了,回去好好醒醒酒吧。”
白锦干脆攥起了酒壶,冲着穆青锋摆摆手道:“瞧你都坐不住了,也不陪兄弟我好好喝顿酒,罢了,你这个凡人快些走吧。”
穆青锋摇头一笑,道:“那就不扰仙家清净了。”
白锦笑,又道:
“对了,雨未停,夜未明,杀不得,我看着天,明儿要来场好雨。”
穆青锋一怔,随即抱拳道:“借白兄吉言。”
白锦在楼上瞧见穆青锋尾随着青瑰离去,几分无趣地继续把玩酒杯,轻笑一声,抓起酒壶也下了楼,没有回想云楼,独自朝着城外走去,走到城外时,天色已经渐晚,天边的火烧云红艳艳一片,把白锦雪白的衣裳也渲成了红,远远瞧着,倒也暖暖的。
白锦爬上城外的一处小山包,面朝南方,将壶中酒撒到地上,道:
“你说你不是好福气是什么,都走了几百年了还有人给你洒酒祭拜,几百年来着?六百还是八百,你说我薄情,倒也不差,我是真记不得几百年了,若是千年间的事情样样都记得清楚,我怎能潇洒起来。”
酒撒尽,白锦将空了的酒壶随手掷到地上,负手看天边霞彩,轻笑道:
“你说我薄情,可我怎么忘不了你的忌日。”
天边的云彩慢慢褪了色,黑暗一点点吞噬了世间,站在城外山头悼念旧人的白锦,满城慌张找寻青瑰的小白,独自闯向天牢的青瑰,暗中保护青瑰的穆青锋。
聚到一起,是怕极了形影相吊的寂寞滋味;分分离离,是说不出,是融不进。
且说悄悄避开小白的青瑰,他知道小白未必是真的关心杨应和宋文,小白只对他有情,旁人谁也入不了小白的眼。小白本不是凡人,也没有必要非得强求小白去体会凡人的种种。
青瑰只是觉得,大概有些事只有他一个人体会得到,所以干脆一个人去做吧。
京城的道路他一点也不熟悉,先是打听着死囚一般被关押在什么地方,听说是天牢,便又打听天牢在何处。他知道自己未必进得去,可法子都是人想出来的。
天牢有重兵把守,青瑰游荡在门口,抬头望望几丈高的围墙,隔着墙似乎便能感受到里面的阴冷,他想到了皇陵,那里怕是更寒。
青瑰定定神,从袖中掏出一袋碎银子,凑到守卫跟前,那守卫斜眼瞅了青瑰一眼,不多理睬,仍旧站得四平八稳。青瑰咽了一口唾沫,道:
“大哥可否能通融一下?”
守卫板着脸,长臂一伸,将青瑰推出老远。青瑰一屁股摔在地上,有点傻眼了。方才也是打听过的,之后多塞点银两,守卫一般都会通融,怎的到他就不行了呢?
青瑰拍拍衣裳站起来,皱着眉头瞅着高墙,他也不指望屏自己能救出杨应,他只是想见见杨大人,问他两句话。
正犯愁间,从大门里面走出一人,看见青瑰眼睛一亮,喊了声“公子”。青瑰抬眼一看,那张灰白的脸再好记不过,竟然是马永寿。
青瑰看到马永寿穿着狱卒衣裳,忙问道:“大哥在此当差?”
马永寿也几分惊愕,道:“公子怎么来这里了?”
青瑰忙拉住马永寿,小声道:“我想进去瞧瞧杨大人。”
马永寿一愣,点点头,转身去守卫那里说了几句,那守卫倒也给马永寿面子,放行了。
青瑰长舒一口气,低头垂腰跟在马永寿后面,踟蹰问道:“杨大人可好?”
马永寿领青瑰进了地牢,听不出声音中的悲喜,道:“这里面关着的都是必死之人,哪里来的好不好。”
这里常年潮湿阴暗,青瑰刚进地牢,就觉得眼前猛飘过什么东西,惊得往旁边一躲,身子不稳险些滑倒,马永寿忙抓住青瑰,无意间竟攥住了青瑰的手,马永寿只觉得青瑰的手烫得炙人,立马松开,掩饰了慌乱,带着青瑰继续往里走。
青瑰眨眨眼睛,这里没有散去的冤魂白茫茫一片,各种哭诉和嚎叫充斥耳中,青瑰仔细定了定神,装成没瞧见的,继续往里走。
走到前面一处,游鬼几乎不见,马永寿一指,道:“此处便是。”
人心正,气便正,鬼魅不侵。
青瑰心下更是钦佩杨应,大狱中阴暗,马永寿举着灯,青瑰依稀看见墙边坐着的人影,青瑰恭恭敬敬对着杨应做了个揖,道:“杨大人可还记得草民?”
里面人站起来,走到铁栏前,青瑰这才瞧青瑰杨应的样子,囚服里瞧着有些消瘦,身板却仍旧挺得绷直,与初见时相比,已经蓄满了胡须,眼睛里多了凌厉,谦和不再。
青瑰接过马永寿手中的灯,马永寿知趣地退开,杨应看了眼青瑰,道:
“可是南山的那位小公子?”
青瑰点点头,不敢直视杨应的眼睛,杨应却先开口了,道:
“算来小公子倒是那奸臣的故交了,不知小公子此番来是想落井下石,还是专程同情来了?”
青瑰被杨应的话一堵,不知如何往下接,只是听到“奸臣”二字甚是刺儿,小声道:“宋文,他不是那样的人,他怕是有什么苦衷吧。”
杨应不屑道:“苦衷?罪过就是罪过,都拿苦衷当借口,还要王法做什么?”杨应说完兀自苦笑摇摇头,道:“罢了,这世间本就无王法,我杨应为国为民,一直堂堂正正,对天子一直是恭敬忠诚,却落得如此……哪里有什么王法,从天子到朝臣,都已经腐朽至极,罢了,早一天脱了这浑浊世间,也是好。”
青瑰看杨应一脸坚毅,心无愧,不惧死,心里更是佩服,道:
“大人,我来想问大人几件事。”
“说吧。”
“第一件……大人同宋文……”
杨应冷笑一声,打断道:“我同他的事,不要再提,我死他生,我生他死,小公子若是好奇来打听这些,还是请回吧。”
青瑰紧紧抿了嘴,又道:“那我不问就是,我只是想,人死不能复生,若有什么误会,再后悔也无济于事。”
杨应不再做声,青瑰不敢再提宋文,又道:“那还要一事,杨大人,你为肱骨之臣多年,可曾听说过沈大人?”
杨应看着青瑰,褪去了面上的凌洌,几分温和地看了看青瑰,道:“我当你不知道,原是知道了。沈大人,怎会没有听说过。”
青瑰眼睛一亮,忙问道:“大人可能细说?”
杨应垂眼一笑,摇头道:“细说?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小公子,你能来这里,可是有救我的把握?沈大人的儿子,想必定有不俗之处。”
青瑰一愣,他当初想,若杨应与宋文无转圜之地,他便求白锦与小白出手相救,本是他自愿的事情,可是被杨应提到,而且价码是爹爹的消息,青瑰觉得都变了味,失了原本的道义,心里有了几分失望。
青瑰低声道:“能救。”
杨应听言,并未狂喜,只是道:
“那待我出去,自会讲与小公子听。”
说罢,杨应又回去坐着,不再与青瑰搭话。
青瑰有些失魂地往回走,碰见拐角处的马永寿,青瑰将灯交还给他,闷不做声地出去,马永寿紧紧跟着。
出了地道,青瑰突然转身问马永寿:“你怎么在此当差?”
马永寿老实恭敬回道:“一直在此当差,已有八年了。”
青瑰点点头,谢过马永寿,走出了天牢。
马永寿看青瑰走远,往回走时只觉得右手火辣辣地疼,低头一看,竟像是被热水烫过一般,一碰,更是针扎似的疼成一片。正是方才搀扶青瑰时碰到的地方。
马永寿发呆,自言自语道:“果真是见过的。”
青瑰心下从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