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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青冷哼一声,小心翼翼的将燕儿放到地上。
高堂之上,无人发一声,一双白巧的纤手捧着片薄红送到了小君爷面前。
“这是他给你的。”
燕儿的眼睛本就肿着,看着君卿又开始不住的落泪。那一日的场景历历在目,血与红衣交混全身的合欢从自己的手臂上撕下一块鱼鳞,狰狞的艳丽刺得燕儿不敢去接,从那以后,一双眼睛便再也看不见别的颜色了。
“玄青,你已被剔去仙骨,休得再来天界胡闹!”
玉鸾宫主按住了想要发作的老君爷,“若是来喝杯喜酒的,我们自是欢迎···”
“不必了。”玄青抱起了燕儿,似是要走,然而青袖骤拂,煞那间风云突变,君卿眼中方才还昏暗的喜堂刹时间亮了大半。
“他有句话要我带给小君爷,情非因果而生,缘灭注定离别,五百年了,该散了。”
燕儿从玄青的怀里露出半个脑袋,对着君卿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粉红的薄唇像是把刀子,一刀刀割裂了小君爷的心。
君卿握着红色的鳞片,紧紧攥在掌心,一口银牙咬碎,他几步迈到门口堵住玄青的道路,眼眶都要瞪裂了,红色的血丝顺着眼角蔓延开来,“他现在,在哪?”
第47章
三月春归,细雨朦胧,雨水浇灌了大地,点点新绿从黑焦的土壤中钻出头。
雨过天晴,暖风拂面,具是新鲜的草木沁香。
离京城不远的山坡上,有一处破庙,传闻几年前,曾有一个蓝衣公子不顾雨雪风吹日夜留守在此,有未出阁的姑娘撞见,个个都面带腮红低眉顺目的,揣着春心而过。
当初也有富贵人家来提亲,但都被拒了,一次两次,到后来几十年几十年的过了,就没人再来叨扰。
不是因为不喜欢,只是那庙里的蓝衣人每日就同一尊佛似的站在庙门口望着远方,一双浓墨似的黑眸看不出半点波澜,亦如那张俊脸上的容貌,几十年间未变过分毫。
后来的后来,提亲过的姑娘全嫁作他人妇,又是光阴数载,待到老态龙钟之时,去望那庙里的人,还是一副清雅之态,犹如高高在上的神明,不沾染半点凡尘。
合欢走后,君卿在京城里住过几年。春风阁的老鸨依旧媚态横生,不减当年,见着小君爷笑得一派春风拂面,阁子里的人来来去去,盛况依旧,却没了许多记忆中的身影。
无意间问起老鸨当年那等着人来赎身的兔子精,老鸨拉长了脸黑得和锅底似的。
“当初哪知这才貌不惊的文弱书生竟是个负心人,卷了珑儿的财物跑得无影无踪,呵,可他哪里能跑得过妖精?珑儿显了妖身,把那书生吓了个半死,她本不想伤他的,就想要讨个为什么,却看到了书生背后还有个女人,珑儿一气之下掏了两人的心,犯了大忌,被神官打回了原行。”
故事就是这样一个故事,若是没听到最后,谁能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
“你知道当初上邪要用定魂珠救的,是谁吗?”
老鸨的伸出一双指甲红艳的手指,握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都是孽缘啊···”
荣妃,君卿花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她。
地府里的载名册确实是挤在了此人的生死日限,然而荣妃的魂魄却依旧流离人间不得而返。
“小君爷,下次来的时候带上上邪吧,虽说都走了,可至少也是处了不少日子的地方,人情总是还在的。”
君卿走时,老鸨在身后追了上来。
未修道成仙的妖精总是有时限的,虽然活得比人长了些,却也有寿终正寝的时候。
君卿望着老鸨的眼瞳,风霜盖过,恍惚间闪烁出无数人影。
数不尽的岁月里,见证了无数凡俗生命的凋零,留下来的,才是最辛苦的吧。
“好。”
等我找到他,一定带他回来,还有燕儿,玄青,我们都会回来。
与玉珠的婚到底是没有结成,那日君卿几乎是着了魔道逼着玄青告诉自己,黑发殷红,张狂的飘散于空中,老君爷动了真气却差点被反噬,十二支天胄族长老齐上,勉勉强强才制住暴走的小君爷,将他压在了昆仑山下三百年。
只是君卿不死心,出来后直奔地府,翻遍了也没找到合欢的载录。
原来,他没有死。
仰天长笑过后,震得整个地宫都在颤抖了。阎王爷不敢得罪这位天胄小主,由着他做完了一切,还被狠狠威胁不准上报。
其实,上报了也没人敢管啊···
从那之后,君卿就没再回过天界,他隐了踪迹,在凡间一待就是数百年的光景。
再次听到的关于天界的消息时,居然是敖倾逆天了。
当日万里晴空,山头的桃花开得正烂漫,骤然风云突起,一眨眼的功夫,满头花白的老龙王便跪在了君卿的脚下,眼睛肿得和个胡桃似的。
“求天君在天帝面前说句好话,饶小儿一命啊。”
敖倾?那个老龙王没有出息的大儿子?
君卿不解,望着匍匐在地下的老龙王问道:“他为何逆天?”
老龙王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但关系到自己儿子的性命又不得不将家丑败露,“还不是因为玄青的那个小厮,他死了···”
玄青的小厮?那不就是连生吗?
百年未踏的天界,再次走入依旧如离开时不变分毫。
君卿在天牢中看到了敖倾,高大魁梧的男子浑身血污,颓败的不成样子,然而眼瞳崭亮,像是还有着使不完的力气似的,双手却被神印枷锁着,使不出半点法术。
“你爹来找我,要我去给你替天帝求情。”
那被囚禁的男子听后不禁冷哼,“不必,我愿随他去了。”
“哦?”眉梢微挑,君卿的话语中带上几分寻味:“你堂堂东海太子,就这么贱命?”
“不是贱命,只是我不信天不信地,独独只信我和他的缘分,他们告诉我缘尽了就该散了,但凭什么?凭什么我们之间的事情就要由别人决定?这世间纵然广阔可没了他还有什么意思?别说我是东海太子,就算我是凡间的一介乞丐,也有权寻得真爱!”
“但你知不知道,你寻的了真爱,可逆天之罪要负上多少众生?你担得起吗?”
“我不怕!我敖倾以命立誓,只要能救得回连生,愿永坠畜生道,世世轮回来洗尽罪孽!”
“呵呵···可你这么做,那留下连生一人,岂不更残忍?”君卿的嘴角笑得有些放肆,心中隐隐有些不平。为什么到处自己得不到,而偏偏这个无能的东海太子就要争到?!
“不是残忍,我信他,他会找到我,不管我来世生成什么样子,他都会照顾我,生生世世。”
天牢中有金光如入,周遭的昏暗被劈开,柔和的光束如同佛祖慈悲的双手,抚摸着敖倾的面庞,他望着头顶的天空笑了起来。
第48章
亭台楼阁,飞檐玉宇,仙家的府邸总是透着股神秘清雅的气质,一池幽绿的碧波上云烟浩淼,砌上壶茶水,单是静静坐着发呆,不觉间便会耗上一天的时间。
“我一直都不明白,我和他,到底错在了哪里。”
眉间的朱砂痣被热腾腾的水雾氤氲得有些模糊,青花瓷的茶杯在玉石桌上不轻不重的磕碰出点点脆响。
“早就告诉你这是天劫,还有什么对错。”
古稀老人抚了一把花白的胡须,苍劲有力的手指间夹了枚白子,对着桌上的棋盘思量半刻后果断下注。
小君爷看着满盘的死路不禁倒吸了口气,湖蓝色的衣衫随着动作牵出几处褶皱,他将手里的黑子落下,轻轻一抖,绘着水墨山川的折扇被打开,“那日我去探望敖倾,凡界的小草房他倒是住的舒坦,全身筋脉被打断,见了我居然还笑得出来。”
“怎么笑不出来,命还留着已是大幸,况且你是他的恩人,如何能不笑。”
老君爷盯着一盘黑白交错的棋子,答的似乎有些敷衍。
“呵,也未必是这个理,我去看时玄青的那个小厮正忙里忙外,敖倾倒是大爷似的躺在床上与我喝茶谈天。亏得连生脾气好,要不然····”
“这便是动了真情。”
很多事情,早在经历轮回台时就应该忘掉,偏偏有些东西是刻在了灵魂深处,怎么都洗不掉。
第一次见到连生时君卿几乎没认出来,皱巴巴的一个小婴儿哪有半点前一世的影子,敖倾却和宝贝似的搂在怀里,哄着不哭不哭,又过了几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