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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来”,似早已习惯这种场面,豆丁低垂下头,语气平淡道,“不过他让我把这交给你。”
拳头舒展,半股红线暴露于手心。
天华一惊。只听得身侧的灶王爷道,“凡人的心思真是难以揣测,这家老爷三天两头不着家,却又总是让他儿子捎带小玩意儿回来。”
美妇牵强地动了动嘴角,好像在笑,可声音又是悲戚,“你不用再费心了,他是不会给我带东西的。”
外相斯文的人,内里却是五大三粗,总是忘记要回家,总是忘记她生辰,怎么会记得讨她欢心呢。这么多年,她再了解不过。
豆丁抿着的嘴又紧了紧,炯炯有神的眼睛里带着一丝被拆穿后的慌乱,跑出了屋。
一颗琉璃珠被他抛在了门外的草堆里。
天华坐在土地庙里,定定看着画面里那颗琉璃珠,觉得万分乍眼。
那晚,月光不甚明亮,他想,可能所有的光都填进了那颗琉璃珠里。
三个月后,夏日正媚的时节,李府的小夫妻劳燕双飞。
豆丁再未找天华算过命。旧的离去,新的来之,算命桌前每天都是那么几个人数,不多不少,可他总觉得心里有缺憾。
再一日,夜将半昏,天华偶然看见豆丁。
“小少爷”,他笑笑叫住他,见他回头,才道,“好久没见了。”
“哦,不用了。”
“我明天就要撤了,想再送你一卦。”
豆丁站在原地不动,片刻之后,终于坐在天华的摊前。
“想算什么?”
“就算算我的运势吧。”
天华握住他递来的手,看他的掌纹,赞叹道,“真是好命。”
“你骗人!”豆丁忽然跳脚争辩。他说他走路撞墙,吃饭呛水,逢赌必输,父母离异。
“我一直想着,倘若我再可爱点,再懂事点,再讨人喜欢点,他是不是就会记得回来看看我,记得这个家。哪怕……哪怕不是为了看我,单单是让她瞧上一眼说两句话,也足够了。“
“我实在不想看她那样等下去了。彻夜彻夜的,紧靠满室的烛火,一个人就坐在那间没有半点人气的大堂里,望着大门,你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可要是有个什么风吹草动无论怎么都要看上一看……好几次都是一坐到天明,然后再一个人一声不响地回房……“
“都是夫妻,哪有那么大的仇恨,小说里连世代的仇怨都能化干戈为玉帛。如果我用他的名义送她些小玩意儿,她的倔脾气是不是就会好点儿?“
“其实我就是想让他们像以前一样啊!“
“只是我运气一直不好,做什么都是徒劳……“
从来就没有心仪的姑娘,从来就没有风流胚子。自始至终,所展现的都是一个孩子在苦苦死撑着一段岌岌可危的感情而已。
不过,天不遂人愿。
生活总比小说要简单一点,很少有大起大伏的情节,惊天动地的作为,多数时间都是在波澜不惊中打发度过的。生活也要比小说困难一点,绝处逢生的奇遇、倾城佳人的青睐,小说里轻便地如同买菜;可在切切实实的生活里,得不到的付出,等不来的感情,握不住的机遇,从来就没有断过。
天华静静地听着,他想对他说,顺其自然,想对他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到了,他道,“怎么会呢?你看,你给的心意都开出花了。”
他轻轻拉开柜子下的小抽屉,满满当当的杂物上面变戏法般开出一朵朵纯白色的小碎花,似花冠,似繁星,似银河入玉盒。
对着豆丁呆然的傻模样,他又道,“精诚所至,金石开花,你的好运气要来了。”
是夜,豆丁恍恍惚惚地回到家,发现他的窗前开出一朵相同的白花。
第八章
李老爷头一次发现豆丁也是个脾气倔强的小孩儿。
李夫人走后,豆丁化作他屁股后面的一条小尾巴,时时刻刻都跟着李老爷的屁股后面,如影随形。感化也好,痛斥也好,就是不为所动。
白雪勾栏院的午夜一如既往的热闹,宾客满席,歌舞唱响。美人站在楼梯上捂着嘴笑嘻嘻地看着楼下的书生神魂颠倒的表情,满怀的书卷都掉落了一地,犹不知地还紧紧抱着胳膊。
“年轻真好啊。”老鸨抱着盘葡萄,翘着腿坐在大厅里。
“妈妈还没说过自己年轻时候的事呢。”初来乍到的小丫鬟眨着眼说道。
周围的美人眼睛皆是一亮。
“大把年纪人的旧事有什么好听的。”老鸨拿起一个葡萄丢进嘴里,美味得眯了眯眼睛。
几个美人相视而笑,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动作轻柔地攀上老鸨的手臂,一个美人悄悄溜到后面去,轻快地从她盘好的头发里拔出一根翠玉的簪子,晃到她的眼前,扬眉,“还说没什么呢,这个簪子打我进来就没见您换过。”
“说吧说吧。”几个美人左右摇着她的手,不留半分回旋的余地。
半颗葡萄连皮带籽地滚进了嗓子眼儿。
“咳咳咳……卡住了,快、快放手!”老鸨脸上血色暴涨,急得跺脚。
不依不饶。
“说还不成!”
美人们嬉笑着收回手,含笑递上一杯酒。
站直身子,“咕嘟“一口喝下半杯酒水,拍着胸脯喘着粗气缓缓地坐回位子上。
小丫鬟讨好地顺了顺她的后背。
老鸨白了白眼睛,灵巧地夺过自己的簪子,对着面前的铜镜在头发上前后左右比划起来。
“他是个生意人,那年正好走到了这儿。我也正是好年纪,一副好嗓子外加一身拳脚功夫,在当时稀罕得很。他喜欢我,我知道。可是我看故事里的有情人成眷属都不容易,好像轻易得来的感情就不能长久。”
说着,她轻叹了一口气。
终是找到一个满意的位置,笑笑摆了摆头,“我就想试试他。反正日子这么长,每一天又都大同小异,实在没什么。我让他等了我许久,一年不够,那就两年,两年不够,再三年……等着等着,他就走了,只留下这把簪子。”
镜子里的人顿了一下手,牵强地扯扯嘴角。
“我一直以为我给他留的是最简单的考验,他走了我才明白这是最最难的。”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春夏秋冬都在这里流转几圈,你以为的没什么连天地都发生了变化。
就是自己也在这没什么里逐渐老化。
老鸨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粗糙的手指顺着簪子摸向头发上的白发,又摸了摸脸颊,粉妆浓厚却还是能摸出脸上一条条的褶皱。
时间才是不禁等的。
在美人的静默里,她嗤笑一声,“白白唱了一辈子的词。”
起身,甩袖,开腔,“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勘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妈妈好嗓子!”远处的客人拍手称赞,“宝刀未老!”
老鸨听得兴头大起,跳了段日前正火的舞……险些扭了腰。
精装细琢的房间里,男人抱着把琵琶不成曲调地拨弄着琴弦,嘴里唱着走了音的《雨霖铃》,“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身经百战的歌妓早已被骇得跑出了门。
豆丁越过一地的瓶瓶罐罐,几个月来第一次与男人面对面坐着。
拿过两个杯子,持起酒壶,斟酒入杯。
执杯,“喝。”
男人惘然。
“一醉泯恩仇!”豆丁凛然道。
男人酒醒大半,犹犹豫豫地从桌上拿起另一杯,疑惑不解。
豆丁连喝几口,豪迈地把空了的酒杯往地上一砸,说道,“扎、这次就算了,下拨、下辈子你们得还我个家!”
辛辣的酒味直让舌头打了几个卷。
男人哭笑不得,仰脖,砸杯。
僵持了数月,李家老爷和李家小少爷终是从白雪勾栏院搬回了李府,爷俩的关系一如从前。忠实的老管家乐得带人把院子打扫了三遍,满院都挂上大红灯笼,喜庆之度不下过年。
“也……不全怪他,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