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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事又敏锐的人已经对发生在主院的种种事情起了疑心,于是关于新掌门的臆测也浮出水面。天下一切生命和事物都会经历从无到有再到无的生命周期,而我们能做的不过是延长它稳定的年限,但是当它从内部开始溃烂的时候,那它已经走上了毁灭的道路。现在的陌裔就是如此,如果再放任弟子丫头这么风传胡侃,陌裔必然风雨飘眼。然而,作为掌门的寒竹若是以这副样子露面更会掀起轩然大波,无奈之下,蹴雪不得不出面与子规一同料理起了陌裔的内务。
说起来,蹴雪在陌裔的地位一直不尴不尬,门中上下虽然知道他和流楫是老掌门的贵客,可他们来了之后似乎并没有为陌裔带来什么福利,反而一住就是几个月,白吃白喝不算如今还俨然成了“代掌门”,难免有人不服。人怨便生事,于是关于蹴雪与寒竹的关系大家也有了多种揣测,而因为蹴雪太过出众的容貌,再不堪入耳的话也暗自流传了开来。
总在门中走动的绮珑难免会听到一些风言风语,每每涉及到蹴雪她都会气的跳脚,三拳两脚把嚼舌根的人教训一番。她心里知道,蹴雪承受的已经够多了,他说白了只是个外人,陌裔的存亡衰盛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但就是冲着和寒竹的交情,他选择在寒竹最无助的时候站出来守卫他的领土,他完全有资格受到所有人的尊敬。尽管蹴雪有着令女人也无法企及的倾国容颜,但他是绮珑见过的最顶天立地的男人,甚至是个英雄。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整整半月没有露面的寒竹终于出现在了夜晚举办灯会上。本就挺拔的寒竹因为瘦削变得更加修长,一身玄色衣衫的他站在高高的台阶上,雪色的长发被一根红绳松松的束在腰际,下面垂坠的是一颗包着虎眼石的核桃。
闹得正欢的众人被寒竹的一头白发怔的鸦雀无声,但很快便开始小声的窃窃私语起来。
“诸位弟兄,趁此元宵佳节我要向大家宣布一件喜事,那就是我,陌裔现任掌门林寒竹,终于练成了【相忘】剑法,从此天下无双!平步武林”
对于绝世武功的练成,没有比身体的异象更有说服力的了。于是几百号微醺的弟子在听闻了寒竹的解释后兴奋的不得了,纷纷举杯大喊:“掌门天下无双,陌裔平步武林!”
寒竹淡然的望着此起彼伏的人群,突然觉得他们就和以前的自己一样傻,为了别人的一句话就仿佛有了赴汤蹈火的动力。有些人可能注定一生不能为自己而活,比如寒竹自己,他这短短的二十几年从没逃脱“再生之恩”的束缚,为了报这个恩他失去了一切他在乎的东西,可即便到如今,他还是无法忤逆师傅对他的信任,他不仅要尽力完成师傅的意愿,还会照顾好他一手创立的江山,哪怕只是一个人。
因为流楫的隐瞒,寒竹这辈子也不会想到如老父亲般存在的老掌门在过去的二十年里精心设计的棋局,也就不会觉察到自己得到的感情不过是下棋者移动棋子时不得不付出的温暖,同样不会因自己近乎可笑的人生感到愚蠢。这样其实不坏,至少寒竹不会对这个世界绝望,就像长秋和流楫曾经经历过的一样。
不理会大家的反对,寒竹意志坚决的从掌门住的主院搬回了久未住人的幽篁苑。在回到故居的第一个晚上,寒竹仍旧失眠了。他曾经以为幽篁苑是能让自己安宁下来的家,可现在他才明白,他再也找不到家了。
醒了一夜的寒竹在清晨爬下了床,披着皮氅走到院里的石桌旁。他一直在想长秋究竟是何时在这里刻的字,自己怎么就一点也没发觉呢。
想着想着,寒竹从靴子里抽出了一把西域的短刀,这还是流辑送给他的。想到流辑寒竹又是一阵心绞,便更握紧了短刀,在桌腿的另一侧滑下浅浅的白痕。
——惜秋
记得很久以前寒竹和蹴雪抱怨说他的身边似乎留不住人,亲人朋友总是一个个的离开自己。然而,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在流楫离开之后,下一个倒下的人竟然是烛尘。
这天寒竹正在蹴雪院里和他下棋,绮珑突然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吼道:“不好了,烛尘妹子刚刚在屋里上吊了!还好嫣儿发现的及时才给她捡回一命,这会还在屋里昏睡着呢!”
寒竹和蹴雪四目一对,扔下棋子赶紧往主院赶去。路上,寒竹急切问绮珑烛尘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绮珑一脸的不知所措,说是本来两个人聊天聊得好好的,可是她刚偷偷的把榕觅和流楫其实已经去世的消息告诉烛尘,烛尘立刻就像中邪一样两眼发直,冷冷的把她哄了出来。绮珑本来已经按烛尘的话回了屋,可越琢磨越不对,还不等她回去找烛尘,嫣儿就喊起了救命。
三人急匆匆的赶到后,寒竹却有些冷漠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烛尘,然后面无表情的端起一杯白水泼在了烛尘脸上。
“……掌门?”被水激醒的烛尘用力眨眨眼,睫毛上沾满细小的水珠,“掌门,就让烛尘去了吧……,不要管我了。”
“烛尘妹子!你这说的什么话啊!好端端的突然寻什么死啊,你要是有啥事就说出来我们都会帮你啊!”
烛尘不答话,翻身留给他们一个瘦削的背影,肩膀微微的耸动。
“烛尘姑娘,难道你和榕公子……?”蹴雪突然想起流楫曾说他见过烛尘和榕觅鬼鬼祟祟的出现在望朔轩,烛尘不是轻薄的姑娘,若真是孤男寡女同处一室,那她和榕觅的关系一定不寻常了。
果然,烛尘在听到蹴雪的问话后后背明显的一颤,随后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寒竹睥睨着烛尘,问:“这么说是真的了?烛尘,你难道也把榕觅当成长秋了吗?”寒竹这话说得实在伤人,烛尘对长秋的感情大家虽然都看得出来,但这毕竟是姑娘家最害羞的心事,现在让寒竹这么一说,竟显得烛尘不知廉耻起来。
“林寒竹!”连绮珑都觉得寒竹这样太过分,可还没来得及骂他就看见烛尘一下弹起来,抓过针线簸箕里的剪刀朝手腕扎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剪子尖刚刚刺破烛尘的皮肤时,寒竹一掌把它拍落在地。
“烛尘,榕觅是我的仇人派来取我性命的杀手,他一定是为了从你口中套出长秋的事情才故意接近你,他配不上你的感情,忘了他。”
其实寒竹刚刚说的没错,烛尘之所以会注意榕觅都是因为他酷似长秋的外表。然而,心细如烛尘怎么会不知道他和长秋的区别呢?只是世上总有痴儿女,即便是自欺欺人也要守候一份感情,哪怕最后注定一无所有。
知道真相的烛尘面色更加惨白,良久才轻身的说:“掌门,我已经怀上榕公子的孩子了,烛尘自知没脸见人,你还是赐我个干净吧。”
蹴雪和绮珑倒吸了一口凉气,真没想到烛尘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更不知道寒竹会做什么。然而,寒竹只是坐下来,说:“一个孩子陌裔还养得起,从今天起,谁也不许死。”
阳春五月婉转风流,草木菁菁莺歌燕舞。后山的老杏树再度开始了繁华的花季,淡粉色的花瓣雪幕般沸沸扬扬的飘了满整个天际。就在同样下着一场花瓣雨的望朔轩里,已经很显怀的烛尘挺着肚子在筛杏花,不管孩子的父亲是谁,他都是烛尘的孩子,依然有福气得到所有人的爱。
在寒竹的严令下,烛尘被禁止做任何活计,就连被绮珑看见她给孩子做衣服都会挨顿教训,理由是妈妈眼睛用太多以后孩子就会容易眯眯眼!这时候,坐在一旁喝茶的蹴雪就会不冷不热的嗤笑一声,羞得绮珑满脸通红。寒竹远远的观望着眼前热闹的景象,也会忍不住展开深沉的面容。
一阵风过,一小朵碎花夹进寒竹银白色的发丝,寒竹低头欲将花取出时突然一愣。
遥想去年此时,他总会在那人墨色的发间找到轻盈的落花,然而又到繁花翩跹时,人却再也见不到了。
寒竹摇摇头,将花瓣捏在手心,款款走近烛尘,洒下一抹香泥。
春光如此明媚,人又气定神闲,四个人便讨论起了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若儿。”寒竹淡淡的说,“周干爹在世时说希望孙子上善若水,任意方圆,烛尘的孩子也是周干爹的孙子,所以就叫若儿吧。”
“若儿?听着怎么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