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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林公子顿下步子,手中折扇一合,轻轻在手心敲了一敲,道:“此话恕在下难以苟同,许多戏曲名段皆由民间采集引化而来,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亦有之,如何能谓之虚空?再者,纵然段子是假,所演绎出的情感既能让人为之动容,便是与人有了共鸣,那也意味着这样的情感与触动,是在人们心中实打实地存在着,又怎能谓之虚空?”
柳公子微微一怔,道:“在下乃一介俗人,不及陶公子这般风花雪月,浪漫情怀。”
陶林公子尴尬地扇了扇风:“我随便说说的。”
柳公子不在意,走了些许时候,步子又缓下来,重新抬头望着陶林公子,看似有些犹疑道:“最近时常想,常年做同样的梦,大约是与梦中所发生的事有什么渊源,又闻陶公子方才所说,便想去澜沧江走一趟,不知陶公子是否愿意陪同在下一同前往?”
陶林公子手一颤,差点以为自己耳鸣,接着兴奋道:“在下十二万分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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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沧江甚为陇长浩瀚,据闻源头于唐古拉山脉,从西部横向联合断山脉,奔腾入景洪段。沿途风光秀丽,高山奇峰有之,珍奇草木、兽鸣鸟啼有之,民居村寨亦有之。
两人花了些许时日整理好行囊,粗略计划了一下路线,准备择一个天高云淡的日子出发。
临行前一日,陶林公子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夜至子时,起身想上趟茅房,出得屋外时,忽觉已入深秋,霜寒露重,寒气逼人,刚踏了一步,又回房添了件衣物,顺手翻了翻墙头日历,竟已是立冬的节气。
星辰明亮,一轮弯月悬于浩瀚夜空中,显得格外清寒。
陶林公子上完茅房,进得屋内,小心翼翼关上门,插上闩。转身,一眼给个白衣人吓傻了,叫了一声:“啊!”
屋外他爹也正出来上茅房,睡眼朦胧地脱下一只鞋,朝儿子房门砸去:“小子,明儿个出远门,还这么龙马精神~叫给谁听呢。”说完又迷迷愣愣朝茅房走。
随云上仙端坐在他桌前,听到他爹的声音,噗地笑出声来。
陶林公子回到床沿脱下外套,不满道:“你怎么进来都不打声招呼,吓死我了。”
随云上仙道:“听闻你近日要与柳公子一道出远门?”
陶林公子咧嘴笑道:“是啊,还亏得仙长帮忙才令我与柳公子有如此进展。”
随云上仙莞尔一笑,起身走至他跟前,掏出一样物什于他,道:“此行多有不便,执有此物,只需对着它念一句仙号,便可到我所住的江边来寻我。”
陶林公子接过,是一样造型别致的小镜子,翻来覆去看了一通,“早知你有此物,就可省去我之前跑那几趟了。”
随云上仙微笑片刻,复又看着他,之前看他似有话要说,张了口却只温声道:“早些歇息罢,我先走了。”
陶林公子将那物什收好,呆呆看着随云上仙身子在空中虚化,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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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出门,装扮轻松洒脱,一点不像赶路,反倒是像出门游玩的。
员外夫人兴高采烈道:“多带些特产回来。”
陶员外道:“出门在外,也算个历练,不管做什么,多跟着柳公子学着点儿。”
陶林公子头点地比小鸡啄米还起劲。
两人一并行了数月,直感觉一路行过之地异族风情愈加浓厚。
原本已是需要穿厚衣夹袄的月份,越走却越觉得气候温暖,此地的隆冬之日,更似于杭州城的三四月,柳枝翠碧,溪花映红。
某一日入客栈,掌柜的打着哈欠正拨算盘,噼噼啪啪的算珠声中,听闻他摇头晃脑:“青春背我堂堂去,白发欺人故故生……一年又去瞭,两位客官,可要新年特置的‘年年有余’套房?”
陶公子与柳公子面面相觑,屋外忽的响起烟花炮竹声。
掌柜又道:“明日便是旧历小年夜。”
柳公子对陶公子道:“你看着办吧。”
陶公子望着天花板感慨道:“这是在下第一次未能与爹和娘亲一同在家过年,心中尚有些落寞,想必柳公子也是与我一样,如若套房布置够温馨,多少也能弥补一下在外游子的思乡之情。那便要两间年年有余罢。”
掌柜的算盘又是一阵劈啪作响,吆喝了一声:“好嘞,两间年年有余……”
二人落座,点了半斤酱牛肉,一盘醋烧白菜,一盘雪菜冬笋,一道什锦豆腐汤。
送菜小二道:“两位客官像是外乡人。”
陶小公子道:“小哥好眼力。”
小二是个八卦之人,店中此时生意不忙,见陶小公子好说话,又忍不住与他侃了几句,最后方问道:“陶公子,不知你们是想往哪儿去?”
陶小公子拿着酒杯喝了一口,道:“大抵便是澜沧江旁的某个村落吧。”转而去看柳公子,妄想要个确切的答案,柳公子筷子一搁,碗里已经空了,起身淡淡道:“你慢慢吃,我先上去歇息了。”
二人目送柳公子上楼,小二道:“这位公子身姿端雅,走路步子正又无声,吃饭喝汤亦是一点声音都没有还吃这么干净,定是贵族子弟。”
陶小公子拿杯子磕着牙,落寞道:“往日这时候,我正与爹娘吃团圆饭。柳公子也忒无情了。”
小二道:“公子方才说要去澜沧江旁某个村落,据我所知,澜沧江一路由上至下,村落起码有成百上千个,光我们这一带,江边就住着彝族、白族、壮族、傣族……”
“好了好了好了。”陶小公子扔了杯子用力摆手:“我听得头大。”
晚上在房间里睡觉,又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许久后,房门被人叩了两下,陶小公子恶声恶气道:“谁啊,这么晚了不要睡觉啊!”
门口人道:“是我。”柳公子的声音。
陶小公子立马翻身起床,跑去开门,笑脸相迎:“请进请进。”
柳公子跟着陶公子进屋。
陶小公子殷勤地给他倒茶:“不知这么晚了柳公子找我何事?”
柳公子盯着茶,脸上表情有些冷淡:“你已与我一同走了这么久,可有些腻烦?”
陶小公子手中茶晃出一半,急道:“你不是要赶我走吧?”
柳公子摇摇头:“我亦不知晓究竟梦中的村子是哪一个,只知道那里的江名叫澜沧江,若要细细寻找,只怕还需很久。你若耐不住行程,觉得跟着我越发无趣,可以自己先回去。”
“怎么会,不是要赶我走便好。”陶小公子拍了拍胸口。
“嗯,那我回去睡了。”柳公子道。
陶小公子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这样便走似乎太干巴巴了些,胡乱道:“喝了茶再走吧。”
柳公子顿下步子,回头走两步,果真将桌上那杯茶端起一饮而尽。
陶小公子呐呐的,茶是下午才泡的,早已凉透了,柳公子竟真的全喝光了。
7…8
第7章
两人又走了个把月,沿途中果真遇见许多少数民族村落,非汉族过春节总不如汉族来的热闹,新年的气息逐渐便消散了。
一路以来倒真越发地像在游山玩水。
两人沿着江一路走来,江边的花越开越多,江边的树也越来越绿。
原本早晚温差大,清晨还需披一件小袄子,近几日清晨也无需再披了。
行至一座山脚下,皆感觉又累又热,便找了块树荫坐下歇息。
陶林公子翻包袱,找出了久违的扇子,将它从头到尾抚摸了一通,方才唰地撑开,扇了两下,闭目陶醉道:“宝扇持来入禁宫,本教花下动香风。好兄弟,我真想你啊……”
柳公子本面无表情,听得他最后一句,眉毛不自觉一跳,转脸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别过脸去,嘴角抽了一下,忍不住弯起来。
阳光很灿烂,一眼望出去,需得微微眯起眼睛。
也正是在这时刻,他们救下了一位正来山中采药的女子。
不远处的草丛中,那少女一动不动躺着,跑近了一看,方看清那少女满身伤痕累累,小腿处的伤最为严重,正流血不止。周遭撒了些草药,一个篮子就丢在离她不远处。两人仰头望了眼陡峭山壁,柳公子叹一声,上前探那姑娘的鼻息,无甚表情的脸上逐渐浮出些情绪,长眉渐渐蹙起,起身时道:“还有气,你赶紧去溪边取些水来。”
陶小公子一口气松下来,摘了两片大点的叶子,便赶忙跑去取水。
柳公子俯身摸了摸姑娘的小腿,定下结论:骨头断了。四顾了一周,寻了几根较直的树枝,又从包袱里取出两件旧衣裳,撕碎了便给那姑娘包扎。
陶公子取来水,见这阵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