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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占有你。这会让我感觉到我是在保护你,是在为你分担一切,是在将你留在我给你的世界里面。你不需要觉得自己是自私的,因为我和你一样……”
我和他一样,没有什么不同。或者非要寻找其中的细微之处的话那也许是我会比他爱我更加地爱他,我会比他不愿离开我更加地不愿意离开他。因为他是坚强的,而我比他软弱得多。
“苏,你的故事还没有说完呢。”他在我耳边低笑着。
“你……你不要动……”
“说吧说吧,我想听。”他故意晃动着身体,然后还装作小孩子要求家长讲故事的语气。
“……梅曼。”
他着看我,眼睛弯成新月。
这条……可恶的人鱼……
〇一五
后来我还是继续给他讲了我的过去。
讲到我的父亲。
记忆之中的某几次见面他都温煦微笑着揉揉我的头发,然后对我说我会好起来的。等我好起来以后就可以骑他的马出去逛逛。而我躺在床上,看着他就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
这些片段很零碎。我之后偶尔才能想起来。然后我从中判断出来我小时候大概身体状况很糟糕。
也许就是生病对我造成了影响,在遇见爱丽丝之前,我的性格孤僻而怪异。
然后我想起了我无法自己站立的过去,我曾经有很长一段日子都是在轮椅上度过的。但是我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那段记忆太过糟糕,我自己不想记起。
我对梅曼讲那些坐在轮椅上的日子。我会独自坐在蔷薇园里,即使是冬天最寒冷的时候也喜欢坐着看干枯的枝叶。我总觉得那里有什么吸引着我,那些缓慢地生长着的植物,冬季枯燥的枝干下孕育的细小叶芽……直到现在我才晓得那些自以为不明晰的细节竟然是这样地清晰。
我记得关于那个家的一切细节。所有饰品的花纹和摆放的位置,每一个人的脸,他们每天会做的事情,说话的方式和各种细小的习惯。
但是不包括任何一个名字。
我每天在学习结束之后就单独坐在厅堂的沙发上,也许在想着什么,也许什么也没想,我已经不太记得了。
但是沙发柔软的质地却依旧存留在手心,我记得我以前喜欢慢慢地摩挲布料,就好像是想要获取某种温柔。
那段日子我很少见到母亲,却有时候能够见到父亲从楼上下来,然后出门去。他会回过头来看我,对我笑笑,又或者没有笑。
——我总是只记得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对真正重要的事情却一片空白。
我对父亲的记忆也很少。但是我知道他很爱我,我也很爱他,但这仅仅只是知道而已。就好像是那些复杂的数学公式,我只是知道它们应该是那样的,仅此而已。
我忘记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很严重的失眠症,也许是从小就有。每晚我躺在床上却不知道如何入睡。没有人教过我如何入睡,不像是穿衣吃饭,我可以向别人学习每一个动作,我的礼仪教师也会让我的言行举止臻于完美,但是没有人教我如何入睡。
每天入夜,当一整个城堡都开始沉眠,我就躺在我柔软的床上,脑海中一片空白。我什么也不想,就那样听着海涛的声音,看着躺在床上正好可以看见的那片墨蓝的海还有海上的天空。有时候会有星光,有时候阴云密布,也有时候能够看见海上银亮的巨大的明月。
我什么都不想,也没有睡着,直到晨光微露。
又或许我是睡着的,我以为自己看见的东西其实是梦。那么我每夜梦见的都是那个可以看见海的窗,还有海,还有天空。
人的梦应该是怎么样的?
人的睡眠又应该是怎么样的?
直到我看见回廊上打盹的女仆我才忽然醒悟,人睡觉的时候原来是要闭着眼睛。
我发现自己无法闭起眼睛,仿佛眼皮是我身体之外的一个部分。我只好捧着大部头的各种书籍看,我不喜欢里面的东西,至少我想人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时候是应该微笑的,但是我没有笑。
我不喜欢它们,但是也不至于讨厌。我在每晚看艰涩难懂的数学巨作,背诵里面的内容,让它们不停地在我脑海里旋转。
我把这些当做睡眠。
那段时间我的每天都是这样过去的,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平淡得几乎一成不变。
“我可真不像个正常人,不是吗?”
“也许你只是在做梦。”梅曼揽住我,将头枕在我的肩膀上,一副爱困的样子。
“也许真的是在做梦呢。我不确定那究竟是不是我的过去,毕竟有什么人是可以不用睡觉的呢?”
“有可能你只是晚上睡不着,”他想了,“或许你会在白天,坐上沙发上的时候,或者是坐在蔷薇园的时候睡着。”
“有可能,有可能吧。”我吻了吻他的额头,“你呢,要准备开始做梦了吗?已经很晚了……已经快要天亮了……”
“我很精神!”他睁大了眼睛,“快说,你的过去,你还没有说完。”
这条人鱼真是……
我无可奈何地笑着看他,接着开口。
其实我也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会有这么多的精力,在那样……之后……还能说这么长的一个故事。
也许是这些事情在心里面沉寂了太久,一旦被唤醒就迫不及待地奔涌而出。
我能记住很多细节,却会记不清很多事情,但是我清楚地记得父亲是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去世的。
那一天是老管家推我去墓园。浅金色阳光透过厚重的云层显得疏离而冰冷。我在墓园外看见攀爬垂挂的白色蔷薇,它们那样鲜活娇嫩,同墓园的气氛格格不入。那是种鲜艳的亮丽的跳脱的白。
母亲的黑色纱帽上也别着一朵白色的蔷薇。
空间仿佛被割裂一样,她的身边好像连空气都不再流动,那朵白色的蔷薇生硬而苍白。
黑色和白色,还有阻隔在其中的灰。
这样的色彩感在今后的日子里伴随了我许久,甚至如果不是爱丽丝的出现的话,我会以为自己已经再也分辨不出颜色。
我站在墓园中,送葬人的边缘,看见那个明亮的女孩分开黑色与白色突然出现。
我第一见到她就是在父亲的葬礼上,在这叫人窒息的凝滞不动的时光里,我被她身上的跳跃色彩吸引,我的眼睛追逐着她,我居然不知道她是我的小妹妹,我的爱丽丝。
一整个葬礼上只有爱丽丝是鲜活的,蕃红色的长发,红色的公主裙和红色的小皮鞋——她仿佛一团火焰,让这凝滞的空气劈啪作响。
她一直欢快地笑着,但是没有人责怪她,因为她还那样小。
她懂得什么呢?
懂得死亡吗?懂得生存吗?懂得悲伤吗?
她懂得什么呢,我想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
但是在很久以后,事到如今,我才晓得也许在那一天无人知晓这之中的奥秘,除了爱丽丝。
我还记得当神父念完祷词,爱丽丝解下自己的蝴蝶结系在棺材侧面的铜环上。
“它会陪着爸爸的。”她转过头拉住母亲的手,剔透明亮地笑着,“爸爸去了一个很美的地方,他在哪里生活,等到我们也去的时候就可以用这个来辨认彼此啦。”
我能够想象她美丽而清澈的眼睛里那种幸福而快乐的神情,她就那样仰头望着母亲,然后母亲哭了起来。
在此之前与在此之后,我再也没有看见过母亲哭泣,那个坚强而高傲的女人,在这个寂寞的墓园里,在这么多的送葬人的面前哭了起来。她紧紧抱着漆黑而冰冷的棺材,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哭声那么响亮而遥远,我近乎要觉得死去的父亲一定能够听到。
他似乎要伸出手将母亲揽在怀里。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有冷金色的阳光终于被云层完全遮盖,雨点零散地下落。
母亲哭了很久。没有人去劝慰她,因为我想,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做不到。
爱丽丝安静地坐在母亲的身边,她握着母亲的手,面颊贴着母亲的面颊,而母亲拥抱着父亲的棺木。
我想那才是一家人。
在一整个葬礼上我没有流下任何一滴眼泪。
我想起那寥寥可数的几次,父亲揉着我的头发,温柔地对我微笑着,我感觉到这种柔软的情绪,我猜测这就是一个父亲对自己孩子的爱。所以我知道他爱我,因为我想我曾感受过。然而我知道这件事就如同知道一加一等于二一样,只知道结果却并不明了过程。
父亲终于被安葬之后雨开始下得大了起来,人们开始离去,母亲就好像根本没有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