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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生命力。我不断吸取着生命力,然后获得同自然同调的能力。我能够听见几千甚至几万公里之外,海潮起落着,从深海里传来的穿透波涛的声音。
【苏……】
是谁呢?
【苏。你看见什么了?】
什么?
炎热的盛夏。
仿佛永不停歇的蝉鸣声。
梧桐树清凉的荫影。
坐着和站着的孩子。
不断摇动的蒲扇。
由树叶吹奏出来的,简单又悠远的曲调。
曳然而止。
那个孩子把口中的树叶拿下来,欢喜地笑着。
——妈妈,哥哥睡醒啦。
——哥哥,有冰镇西瓜。
——我们来比赛吐瓜子吧。
——把鞋子穿好。
——不要乱跑。
是谁呢?
是哪里呢。
——我会和你一样健康的。
——等你再见到我,我就可以和你一起去爬山了。
——我会骑着自行车带你环游全国,不,是周游全世界!
——我会回来的。
是谁呢……
是哪里呢……
不断飞掠的树影,醒时和沉眠一样模糊的景色,陌生人,退后的屋宇。
——我要回去。
漫长廊道上,晃动的不认识的人影。仿佛永无尽头的白色。难闻的味道。本来应该就在身边的,却怎么也找不到的那个孩子。
断层的记忆。
——我要回去……
——我要回去!
“我……”
“苏。”
我发现我靠在梅曼微凉的身上,他在轻轻摇晃我。
“苏,醒醒。”
梦境像是潮水一样退去。所有的梦中景物都仿佛被看不见的巨手揉碎,变成光尘星屑,无法再拼接还原。我睁开眼睛,梅曼金绿色的眸担忧地望着我。
“你怎么了?”他问。
我揉着胀痛的额角:“又睡着了,今天有点累。”
眨了眨眼睛,将沉眠的朦胧驱逐,我发现他的脸色有些透明的苍白。
“我吓到你了吗?”我伸手抚摸他白皙的面颊。然而刚刚那个虚弱的他好像是个幻觉。他的皮肤温热干净,有一层淡淡的红晕。
“你看上去很不好。”他垂下头,按下我的手,然后慢慢地为我按摩太阳穴。“就像那次晕倒的时候一样。”
“我没事。只是睡着了。”我拂开他,坐起来,揉揉他的头发,“只是做了一个梦。”
“梦见什么了?”
“爱丽丝。”
他不再追问,安静地站到我身后,再次为我按摩头部的穴道。
然而我知道,我看见的,一定不是爱丽丝。
“我们下去吧,过了多久?安娜要等急了。”
“嗯。”梅曼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我也并非真的想知道。他推开连接顶层的门,首先走上盘旋向下的楼梯。然后他忽然又停住了。
小提琴悠扬的乐调盘旋而上,音符间却糅合了那样多的悲伤与苦痛,仿佛折翼的鸟,挣扎着想要冲入蓝天。
其中的情感让我和梅曼都恍惚地一滞。
是安娜。
四十一
我快步走下楼梯。
她就站在放着钢琴的那间屋子里,就站在钢琴的旁边,抬着头,却闭着眼睛。所有的情绪与语言都汇集在心脏,然后又从心脏传递到手指。仿佛漆黑的深邃之中唯一的一架白色小舟,她就站在舟上。音符盘旋,纤细又孤傲,痛苦着,挣扎着,想要突破苍穹顶端,挣脱漆黑桎梏。
梅曼担忧地上前,正要开口,我将他拦下。
安娜已经进入了音符勾勒的世界,她的灵魂徘徊在她自己创造的堡垒里。
她演奏的是圣母颂。本该高贵圣洁又温柔包容的音律此刻却仿佛狂暴的飓风天气,悬崖高壁上的穷途末路。
圣母颂,我正是因此才猜测她会拉小提琴。
在她那些好像即兴演奏的曲子里总是会有一两个熟悉的片段滑过,我用了很久的时间才分辨出来那正是这首名曲,她用钢琴弹奏的旋律是原本小提琴负责的部分。我不会看见她每次抚摸琴键时那种欣喜又略带失落的样子,她热爱音乐,而她擅长的乐器应当另有其它。
看来我并没有猜错,小提琴才应该是她真正的一部分。而圣母颂——我不知晓这首曲子到底对她有什么意义。
昨天之后,我猜也许我应该推她一把,要她不再这样逃避下去。即使我并不知晓她逃避的是什么,也并不知晓这方法是否有效。
因为我只能为她做这么多而已。
真正能够帮助她的人是梅曼吧……
我不会忘记她伏在梅曼的肩头哭泣,那样真实的感情流露的瞬间,她的灵魂才散发真正的色彩。虽然她也向我敞露心扉,她觉得从我这里找到了温情,她觉得我给她体贴与包容,但这些都是梅曼的功劳。是梅曼将她带入我们的生活。
我想起他和她一起坐在钢琴凳上,音乐流淌,默契地无需言语。
想起梅曼微微垂头,在安娜面前露出腼腆的笑容。
想起他学会了骑车,骄傲地伸出手,对安娜说我载你。
我想,我忽略了很多东西。
而此时此刻,梅曼已经坐在了琴凳上,郑重而温柔地打开琴盖,闭上眼睛,手指轻柔地滑过。
圣母颂。
他和安娜总是四手联弹,此刻使用不同的乐器,仍旧默契配合得天衣无缝。
那是如同在漆黑的风暴中,纯白的天光投落。开始只是细细的一缕,慢慢地缠绕在安娜的指尖与手腕,这轻柔的光线同安娜提琴的旋律暗合,与她盘旋挣扎的音律一同向上。
被如墨的阴云遮蔽的苍穹打开了缺口,挣扎的情感找到出路,如白色的巨鹰飞出牢笼。
金色阳光割裂黑暗,无垠宽广的高空中天使羽翼圣洁舞动。
我并不是那么懂音乐,但我却觉得没有哪一次演奏会比此时此刻更加感人肺腑。
为他们之间无需言语的默契,共振的情感,一道延续的梦想与激情。
被这样的乐声牵引着,我竟然觉得倾听已经花费了我全部的力气,只好坐在楼梯上。
旋律不知来回往复了多少遍,直到乐手停下演奏灵魂之音的手指,乐声的余波仍旧游荡在空气里。安娜放下提琴,梅曼站起来,他们拥抱在一起。
我又一次看见安娜的眼泪,看见她在梅曼的胸口哭泣。不再是悲伤,而是为从寂夜中苏醒的灵魂,为了无限的未来。
梅曼缓缓地拍抚她的后背,给她最坚实的依靠。
我也许应该回避吧,然而我已经精疲力竭了。就只好一直坐在楼梯上,安静地不发出任何声音。
真遥远啊,那个世界。
“苏。”擦干眼泪的安娜走到我面前,“谢谢你。”
我站起来,揉揉她棕色的秀发。
就像哥哥总是会对妹妹做的那样。
真遥远啊,即使她叫着我的名字,看着我,然而她眼中的我也仍旧只是虚影。
“我决定要继续学习,我不会放弃小提琴了。”她踮起脚,拥抱我,然后再次感谢我,“谢谢你,苏。”
我回以微笑:“我可不期待你感谢我呀。”
她并没有感谢梅曼。
“那你期待什么?成为你的新娘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那再好不过了。以后我们就天天都有美味的点心了不是吗?”
梅曼微微皱着眉:“金太太的点心你也总是赞不绝口。”我知道他不是厌恶我,这只是情感的自由流露,他不擅长说谎与伪装,他太过真诚——他只是太过在乎安娜吧。
安娜笑了起来,声音如云雀般快乐。“点心的心愿实在是太小啦,你该贪心一点呀苏。”
我再次微笑着揉揉她的头发。
太小了吗?
可是我期待的只有这样平静的生活。这样微小的,细碎的幸福。
啊,我不知道,我是该认真地去向她求婚吗?
我不知道到底这种沉闷的寂寞的感觉是什么。
我不知道为何看见她对梅曼的亲昵就有种难言的情感涌上,叫我只想将这些景象从脑海驱逐出去。
如果这是嫉妒的话,如果这是心痛的话,那么我想在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深爱上了安娜。
我竟无从知觉,我居然这样迟钝。
是了,我恍惚知道了我为何会对梅曼有着亏欠的感觉,因为我爱上了他喜欢的姑娘。
“苏。”安娜握住我放在她头顶的手,“谢谢。”她第三次对我道谢。“我会去追逐我的梦想的,我再不会允许自己被过去打败了。”
“我们都会支持你。”
我会默默祝福你,而梅曼则会站在你的身旁,所以你再也不会被过去打败了。你们会有崭新的未来。我会支持你们,我的